文/陈玉琪
黄侃淳怎么也没有想到，已经在新疆带团3年的他，居然需要找供应商“刷脸”，才能住上酒店。和往年相比，新疆热门景区的酒店价格翻了三倍、五倍的比比皆是，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买单。
7月以来，新疆全区5A级旅游景区日均接待量突破11万人次，日均接待量与6月环比增幅达201.08%。
但“新疆被全国游客挤爆”的另一面，是社交媒体上各式各样的吐槽：物价飞涨、酒店跳单、运力不足、坐地起价……
“花钱买罪受”的游客叫苦不迭。爆火之后的新疆，如何应对激增的游客？
价格飞涨
无论是游客还是从业者都没有想到，这个夏天的新疆会这么火爆。
马蜂窝大数据显示，“新疆攻略”搜索热度涨幅达157%，“新疆定制游”、“新疆自由行”等关键词搜索热度涨幅均超过100%，新疆自驾相关攻略近一周浏览热度上升210%。门票方面，携程数据显示，7月9日-7月15日，新疆景点门票订单量环比增长122%。
巴音布鲁克的观景台上挤满了举着长枪短炮、等着看“九个太阳”的游客；独库公路变“堵哭公路”，绵延数公里的车灯形成了独特的风景线；在赛里木湖等一个拍照的机位、在夏塔等一匹马……
在夏塔排队骑马的游客（受访者供图）
黄侃淳从2020年开始在新疆带团，主要接待的是江浙沪一带的旅客。多次到访新疆，但这样的场面，是他在疫情之前都没有见过的。
进入7月，酒店一下子爆满了。往年500元一晚的酒店，今年涨到了1500元，更夸张的，像琼库什台、喀纳斯这些热门景点，价格是往年的五六倍甚至10倍。
途家民宿数据显示，7月新疆民宿提前预订量环比增长近5.5倍，较2021年7月增长近八成。伊犁民宿预订增量最快，超过去年7月同期的2.5倍。
图源：酒店预订平台截图
“这在以往都没出现过，包括‘十一’假期。”专做散客拼团游的阿森也遭遇了“人海一样”的景区。在喀纳斯，为了坐区间车，他带着游客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就连酒店，都要排队1个小时才能吃上早饭。
阿森觉得，今年包车价格涨得离谱，“很魔幻”。他说，疫情这几年，大部分一线导游、司机都改行了，今年人多车少，租车价格也水涨船高。
阿森7月接团数量超过30个，每天能接待上百人。古尔邦节期间，租一辆7座商务车，一天的价格是1500元，价格翻了几乎一倍，就连没有资质的5座车也涨价到1000元以上了。
为什么是新疆？
黄侃淳觉得，今年新疆的生意甚至比疫情之前更好。“疫情之前，唯一可能抢不到房的只有喀纳斯，但是现在整个伊犁沿线都需要抢房间。”
“大家都不能出国了，比如说几千块钱的酒店，这种消费需求以前都是在国外的。”黄侃淳觉得，经济发达一带的游客是新疆旅游的主要客群，客单价都在一万元以上。
在没法出国旅行的情况下，新疆承国内游客对旅行的各种期待：足够丰富的旅程、多种多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文化……
游客诗诗在新疆待了6天，这是她今年第一次出游，“在城市都憋坏了，也出不了国”。全程花销接近一万元，要搁在以前，这个预算已经可以出国玩一趟了。
马蜂窝旅游研究院院长冯饶认为，近年来出境游受限，也让更多旅行者将目光投向了国内。随着年轻人成为旅游消费市场主力，旅行对于年轻人的意义不再是过去的观光打卡，而是探索发现以及深度体验。
她介绍，与往年相比，越来越多的游客倾向于选择私密性更好、自由度更高的自驾方式游览新疆，独库公路、中巴公路、塔莎古道、盘龙古道、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S235省道，都是年轻旅行者们热衷选择的自驾线路。
相对宽松的防疫政策，也助推新疆旅游进一步出圈。
黄侃淳形容，今年以前，新疆防疫政策是“最严格的天花板”，县与县之间的核酸检测结果都不通用。2020年7月，乌鲁木齐因疫情封城，黄侃淳原本筹划好的五个团全部取消，郁闷无处发泄，他坐在车里狂按喇叭，直到被人投诉。
但今年，新疆的防疫政策一下子变成了“最开放的天花板”。只要在落地乌鲁木齐时持48小时核酸并完成三天两检即可，核酸检测结果在新疆全域通用。
新疆火爆出圈，也得益于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
巴音布鲁克、赛里木湖、喀纳斯一直都是新疆的热门景点。但这两年，游客已经不满足这些景点，他们的脚印迈向了琼库什台、塔莎古道、喀什木吉火山这样的小众秘境。
其中，近两年热度最高的要数位于伊犁特克斯的琼库什台，在小红书上搜索这个只有300多户、1700多人的小村落，已经有超过两万篇笔记。
6天的旅途中，诗诗最喜欢的就是琼库什台。根据攻略，最美的风景在琼库什台的后山上。为了找到最美的风景，诗诗一路上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先开车、再骑马、最后步行，连续的上坡、下坡，“很陡，很颠，我的屁股都磨破了”。
但她觉得这趟旅途很值得，一路上的风景“像童话一样”。草原曲线婀娜，有着丝绸一样顺滑的质感，犹如大海涌动的波涛；牛羊散落在草原之上，远处是天山、错落的墨绿色云杉。
“再看新疆其他草原都觉得平淡无味了。”诗诗评价。
琼库什台后山上的景色（受访者供图）
但是，网红景点就像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有人赞不绝口，也有人忙不迭地避雷。
同样位于伊犁的夏塔也是一个网红景点。游客小龙在新疆待了半个月，刚好遇上古尔邦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因此，为了能在夏塔骑上马，她和朋友特地早起赶第一趟区间车上山排队。
没想到，由于游客太多，景区优先把马安排给前一天没有排上的游客，小龙和朋友没有轮上，只能沿着马道徒步前行。
早上露水很重，地很湿，小龙不仅要小心地躲开马粪，还要给马让路。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的，身心俱疲，小龙和朋友只徒步了一个多小时就原路返回了。她形容，这趟徒步是“物理与魔法伤害并存”，美则美矣，但体验感很差。
配套跟不上，花钱买罪受？
在夏塔，景区内仅有两家酒店。小龙预订了其中一家温泉酒店。“房间像鬼屋一样”，小龙描述，说是温泉酒店，但因为处于蓄水期，房间里的“温泉”无法使用，池子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积水。
入住当晚，酒店停电、没热水，小龙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洗上一个热水澡。
几天前，黄侃淳也在唐布拉草原上遭遇马夫坐地起价。本来说好单程80元/人，因为生意好，马夫临时涨价，要价150元/人。价格四位数起的网红露营地，不仅没水没电、帐篷漏雨，厕所是牧民家在草地上挖的旱厕，吃饭还得自己徒步前往牧民家。
“花钱可以，受罪也可以，花钱买罪受，不可以。”黄侃淳说。
在社交媒体上，可以看到各种各样关于新疆旅游的吐槽：物价飞涨，酒店跳单，运力不足，胡乱收费……
“在新疆旅游就像开盲盒一样。”诗诗觉得，就算是已经开发的景区，接待能力也明显跟不上。景区里很少能找到工作人员，也没有特别明确的游览说明，全程靠自己摸索、听别的游客讲，也没有人维持秩序。
黄侃淳认为，很多景区本来就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基础建设还未完善，面对激增的客流量，根本没有接待能力，短期内也很难有所改善，需要时间来发展。
面对承载能力不足、服务保障压力大的情况，伊犁州文化和旅游局党组书记张春明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表示，将加快项目建设和招商引资。
7月21日，新疆文旅厅发文，A级景区要落实“错峰、预约、限量”要求，依法落实最大承载量核定要求，完善流量控制制度；旅游星级饭店、等级民宿和星级农家乐要做到明码标价，不欺客宰客；有关部门要拓宽消费投诉渠道，提升处理效率。
冯饶建议，针对旺季带来的游客密集爆发等情况，景区除了不断加强基础设施以及食宿等周边配套的建设之外，还可以利用门票提前分时段预约等手段，合理分流游客，保证公共安全的同时，也为游客带来更好的体验。
（阿森、小龙、诗诗为化名）
（编辑：戚梦颖 校对：翟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