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思颖
上世纪90年代,从我家屋顶望向西北,总能看见朱甍碧瓦一片,那里便是宽窄巷子。
对这两条宽宽窄窄的巷子,年纪尚小的我情有独钟。巷里的房屋墙古色古香,好似古装片中的场景,一砖一瓦都精巧别致。当我行走其间,仿佛回到百年前,身着长袍马褂,手握杀矢大弓。
宽巷子里的院落轩庭恢宏大气,错落有致,个别翻新后的人家更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窄巷子相对黯淡不少,街道窄、宅子旧,墙上的色彩因年代久远而不太均匀,却另有一番古朴气质。
那时,砖瓦房无处不在,并不是特别稀奇。要说这两条街的迷人之处,大约是其中浓浓的生活气息了。成都环抱群山,常年云遮雾盖,冬天要是出了太阳,再忙也会找个地方坐下,泡上一碗盖碗茶。饮茶之处不见得有多气派,茶叶亦称不上顶级,但人们不大讲究,品两口又津津有味地与旁人摆龙门阵去了。
少城的日子总是那样平静和惬意,少有跌宕起伏,大家聊的不过是一些家长里短,却将人心拉近了。巷子里的人,家家户户相互认识,毕竟世世代代都住这巷里,多历年所,任物换星移。这条街对大家来说,便是家,便是生命。
不管晴阴雨雪,“长城”总是要砌的。四川麻将很随意,三缺一就打3家,多了人便买马观战。宽窄巷子的麻将桌边总有不少观战者,他们聚精会神,欲言又止。等到一局结束,伴随着“长城”倒塌的轰隆声和哗啦哗啦的洗牌声,便七嘴八舌地谈论起刚才的战况来。
不过,说到士气,隔壁下象棋的老人还是略胜一筹。棋纸铺在石桌上,表面古旧泛黄,褶皱处有细微的磨损,木质棋子经过多年“战乱”,被磨得锃亮。与麻将不同,下棋者要多几分紧张认真,少了些轻松闲适。手里捏着卒,或许心里早就算到越过楚河汉界宰相战车的血腥场面了。另一方也不闲着,心里已经做了七八种假设。
下了半晌,其中一位老爷爷忽然把棋子高举,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咚”的响声,一棋落盘,胜负即分。这“将”军的气势,不输电视里那些沙场上的勇士。老爷爷的八哥得意地竖在栖杠上叫唤,似乎也为主人的善战感到自豪。它翎羽丰满,除却尾巴上的一撇棕黄,浑身漆黑,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卖糖油果子的嬢嬢又出来摆摊了。她的摊位很简单,一个组装小桌子,桌子上一个油锅,下面一瓶煤气。嬢嬢把糯米粉团往油里一扔,满锅的油裹得那糯米团子噗嗤作响。炸至金黄后捞起来,再用热红糖一淋,白芝麻一沾,穿在竹签上就算大功告成。
一串有三四颗,每一颗都浑圆光亮,皮脆馅软,外面的红糖蔓延到里面软软的糯米里,一口下去,满嘴香甜。有的人卖的糖油果子里面是空心的,但住在窄巷子的糖油果子嬢嬢不会,每个果子都很大。5毛钱一串,大多是街坊邻居买,一买四五串。
后来,随着宽窄巷子景区开放,原住居民早已搬走,世界各地的游客出现在这里。
我常常怀念起小时候在宽窄巷子里所见的一幕幕热闹场景,那是尘世的旋律。人们在那里出生,提着鸟笼,端着叶子烟,一碗蒙山茶,一盘棋,春分描新枝,霜降采陈桑,晃眼就是优哉游哉的几十年,仿若一支轻盈的回旋曲,生生不息,永无休止。
【作者简介】
陈思颖,1991年生于成都,毕业于澳洲新南威尔士大学,翻译与语言学硕士。多次发表论文、文学作品于《时代文学》《青年文学家》《麓客》等杂志与媒体平台。曾撰写网络小说数十万字,得到晋江、潇湘书院编辑签约邀请。热衷于社会学研究与写作,与社会学、艺术、人文、金融等领域人士访谈50多次并撰稿发表。曾就职于迪拜Ahmed Seddiqi&Sons公司、人民邮电出版社等,任撰稿人、编辑、顾问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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