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位于安徽省池州市东至县官港镇的一个古老村落许家村获得首批“国家级森林乡村”的荣誉称号。
许村坐落于山谷之中,群山环抱,双溪环绕,数十座古宅依山傍水而建,错落有致,风景十分优美,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
这个美丽的老村落中,最著名的建筑就是许世英故居,这里是晚清高官、民国总理、驻日大使许世英出生并生活过的地方。
天资聪颖 科举出身
许世英,字静仁,于清朝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出生在池州至德县官港镇。
他自幼聪慧好学,八岁那年就进了私塾,拜许殿邦为师。童年时代的许世英颇有“神童”的天分。老师教习的文章,他只读了一遍就伏在课桌上睡觉,老师让他站起来背诵,他却能一字不错地背下来。
光绪十七年,19岁的许世英报名参加了县试。
这届县试举行的时候,流言四起,民间纷纷传言录取的人早已经被内定为直隶按察使周馥的亲属。参考的考生发生哗变,群情激愤,甚至有人想要砸毁砸毁考棚。
许世英的父亲与周馥关系不好,他害怕后者给自己穿小鞋,就暗中写了一副对联贴在考棚墙上:“大人本公,公子公孙皆入伴;童生自恨,恨祖恨父不为官”。
第二天,考生看到对联后,纷纷鼓掌叫好。周馥心虚,害怕舆论压力,只好取消了内定,许世英也顺利中了秀才。
中秀才后,他曾两次参加乡试,但是都没考中举人,只获得了生员资格。
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清朝政府下旨,选举品学兼优的生员进京参加廷试。许世英在廷试中成绩优异,考取了进士。25岁的他被分到了一个七品小官,具体职务是浙江司副主稿。
上任后,许世英专心研习律法。由于他办案勤快利索,在短时间内处理了不少冤案,得到了上级的赏识,一路升迁。
不久之后,八国联军攻陷了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逃往西安。
许世英也在当年10月赶到西安,他在半年内结清了4000件积案,后来回京途中接受沿途百姓伸冤告状的呈奏,断案裁判,十分辛劳,在回到京城后,升为六品总厅行政处佥事。
许世英和李鸿章的孙子李国杰是好朋友。有一次,许世英到李家登门拜访,和好友在书房交谈。李鸿章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问仆人来客是谁。仆人回答说是少爷在和朋友说话。
李鸿章召许世英来见,并与他谈论朝中局势。
当时正值甲午战败后不久,李鸿章代表清政府割地赔款,遭受不少诽谤之语。许世英安慰他道:“如今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应该考虑激流勇退了。”
李鸿章听了这话,默默思考了良久。
第二天,他对孙子李国杰说:“许世英这个人人小胆大,位微言高,神清气爽,语音清越。此人一生将贵寿无极。”
他的预言在后来得到了证实。
有一年年终考绩的时候,慈禧太后看到了许世英当年随驾西安的履历,笑着对光绪说:“许世英是跟咱们共患难的人呢”,遂将他升成了四品官。
游历多国 应对刁难
许世英所处的年代刚好是封建制度逐步瓦解、新的社会体制从头构建的时代,朝廷内外的有识之士都在谋求改革。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他本人的经历也带有强烈的新旧交替的色彩。
光绪三十三年4月,清廷宣布东北三省实行新制,任命徐世昌为第一任东三省总督,任命许世英为审判厅厅丞(相当今天的高级法院院长)。
他因此在全国司法界崭露头角,并被视为难得的司法奇才。
宣统二年(公元1910年),清朝政府受邀参加在美国华盛顿举行之万国监狱暨司法制度会议。清廷派出了一个代表团赴美,其中徐谦为正代表,许世英为副代表。这也是许世英首次参加涉外活动。
从美国回来后,又奉旨前往欧洲考察各国司法制度。
他花了十个月的时间,访问了美国、意大利、法国、比利时、荷兰、瑞士、英国、德国、奥地利、俄国十个国家,获益匪浅。
在法国巴黎访问期间,许世英曾被邀请去观赏脱衣舞。
表演结束后,当地记者突然询问许世英对脱衣舞的看法。在当时欧美各国眼里,中国的刻板形象通常为保守、封建、落后。记者如此发问,显然是想为难中国使者。
许世英踌躇了一下,笑着说:“这是很好的娱乐,还能增加贵国的人口。”记者听了哈哈大笑。
第二天,当地报纸刊出了一则新闻,报道了许代表与记者的谈话。许世英用自己的机智风趣将一场没有硝烟的危机化解于无形。
事实上,在生活中,他也是一个颇有幽默感的人。
有一次,许世英和当时另一个著名司法学家王宠惠闲聊。
王宠惠指着手中的雪茄说自己吸了一辈子的烟,烧掉了好几栋房子与好几部汽车。许世英闻言道:“我从来不吸烟,照样没有房子和汽车。”
言毕,二人抚掌大笑。
许世英游历欧洲各国回来后,曾将前途考察的情形编撰心得呈报朝廷,可惜昏庸腐朽的清政府未能采纳实施他的意见,这也让他心灰意冷。
不久之后,武昌起义爆发后。许世英受到辛亥革命地影响,与山西巡抚张锡銮联名呼请宣统帝退位。
清政府被推翻后,接受过新式法学教育的人才炙手可热,许世英就是其中之一。
改革司法 兴办教育
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许世英先后在多届军阀政府中担任大理院院长、司法总长等职,颇受器重。
他在职期间,废除了全国范围内落后而野蛮的旧式监狱,改良了监狱,改建新式法庭,制订法官制度,确立律师制度,还创造了出狱人保护会,为中国司法制度走向现代化、法制化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是名副其实的民国司法的元老和奠基人。
在任司法总长的时候,许世英和孙中山先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孙中山高度称赞他在中国司法制度建设上的所作所为。
除了在司法上颇有建树外,许世英对教育事业也十分重视。
他早年奉旨巡视福建省时,足迹遍布当地多个学校、幼儿园,在日记《闽海巡记》曾写道:“余驻厦10日……公立、私立各学校,巡视殆遍。”
据统计,许世英当年访问过的学校有大同初等高等小学校、女子师范学校、厦门中学校、回澜书院、厦门港女学、延陵小学校、桃源小学校、鹭江幼稚园、竹树堂幼稚园、厦门育婴堂等数十所之多。
他每到一个学校,都会集中学生发表讲话,鼓励他们全面发展,并对这些接受新式教育的年轻人寄予重望:“希望诸生,毕业后,本学问以与外人竞争,使中国之商业,飞突于世界。”
1921年,许世英出任安徽省长。他到任后的第一个春天,带着省府官员踏上古雁汊境地(今大渡口镇)。当看到小镇街头人来人往、商业繁荣的景象后,许世英不禁,连连夸赞。
随后,他在老乡的指引下走进大同小学视察,当地士绅章大光听闻省长大驾光临,连忙在小学门口摆设香案恭迎。
许世英与随行人员一起来到章大光的住处休息,在得知了章大光在当地出资办学的善举后,对他赞赏不已,收其为义子。
离开章宅后,许世英前往安徽省立工业专门学校(位于如今的东至县大渡口镇解放街)考察建成情况,并参加教学楼竣工典礼。他在一双点燃的红烛前焚香祭拜,祈福安徽人民风调雨顺。
随后,许世英接见了参与建设学校的工头和工人,为每人分发两块银元,并鼓励他们尽快竣工、开班施教。他的动人讲话,感动了民众,省立工业学校的建设超前完成并投入运作。
这所学校如今仍矗立在皖江南岸,许世英的在当地发展教育、兴办学校的故事至今在当地传为美谈。
国难当头 出使日本
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蠢蠢欲动,意图侵犯中华。
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在选派驻日大使的时候,想到了年逾花甲的许世英。
1936年,63岁的许世英临危受命,赴日履职。
他在途经日本马关时,想起甲午战争后李鸿章正是在此处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感慨万千,作诗一首:破浪乘风过马关,春帆楼外夕阳殷。天南遗恨今犹在,河北征师不可班。
抵达东京后,许世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要求日方立刻停止战争,撤走部署在中国境内的军队,企图以外交形式做最后的努力。
在与时任日本首相广田弘毅会面时,他语出锋芒,态度坚决:“公理与强权之分,强权可逞一时,公理则永垂千古,必辩争到底。”
然而侵华日军并未悬崖勒马,而是变本加厉,在中国境内发动卢沟桥事变。
当时日本国内的民众侵华情绪也极其高涨,到处发动反华游行。
日本警视厅通知中国驻日大使馆关闭大门,但是许世英答复说:“使馆大门应常开启,既不畏死,自无所谓意外。保护治安,为日本政府之责职。能否保护? 任其自便。”
就这样,中国驻日大使馆仍旧开门照常办公。
在通过外交方式阻止战争失败后,许世英致电蒋介石,要求回国以示抗战决心。但当时希特勒正密令德国驻华大使陶德曼与驻日大使狄克逊调停中日战争,国民政府便命令他暂留日本,以等待调停结果。
德国政府调停失败后,许世英怒降使馆国旗,回到中国。
归国前夕,许世英的亲日同乡王揖唐多次派人到大使馆,劝他回北平到伪政府中任职,并表示机票已经准备好。王揖唐此前早就投靠了日本,沦为汉奸。
面对邀请,许世英极为愤怒。他斥责来使:“事至今日,唯战可以复仇,唯守可以制胜,决不事难而自取其辱”,并令来者转告王揖唐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宜明大义,速即回头!”
虽然出使日本期间,他一切尝试阻止日本侵华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但是宁死不降的气节仍然值得人钦佩。
卸任驻日大使后,许世英继续在民国政府中从事赈务工作,积极筹措钱粮,赈济难民,兴办工厂,发小本贷款给难民经商谋生,使不少因战争摧残的百姓得到救济。
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曾经邀请移居香港的许世英回到大陆参加新政,但是因为其年事过高,身体不便,最终未能应约。
1964年10月13日,许世英因病逝世,享年92年。
结语
许世英是中国最后一批科举从政的旧式官僚的典型代表,历经晚清、北洋、民国三个时期,身为清末遗老却能为各派政治力量所容纳重用,沉浮宦海60余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作为新旧思想交替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人物,许世英的某些行为的确带有时代局限性,比如拥立袁世凯,妄想使用外交手段阻止日军侵华等,但是他始终怀有一颗爱国之心,对中国近现代司法制度建设和教育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这些都应当为历史所铭记。
参考资料
[1]陈锡璋.从清末至民国 许世英的从政之路.工会信息.2017.4.20
[2]马民新.民国安徽省长许世英在大渡口.凤凰安徽.2016.1.7
[3]苏文.晚清民国人物另类档案.中华书局出版.2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