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平川，峰独峙，眼底奔来，竟有山如是。自古太行征战地，壮士悲歌，乱石应犹记。
雨初晴，风未已，草色轻烟，又过云中寺。骏马英豪皆往矣，休问菩提，阅尽人间世。
——侯悦斯：《苏幕遮·响堂山怀古》
2009年暑假，我们全家有一次河北邯郸之行。这是应老茶友李六存伯伯之邀，精心策划的一次“访古之旅”。邯郸，古赵国的都城，那是发生过“赵氏孤儿”“完璧归赵”“将相和”乃至“邯郸学步”等传奇故事的地方，也是我一直心向往之的地方。
然而，令我感到惊奇的是，这里的大山深处竟然隐藏着雕凿于北朝时期的响堂山石窟——当时，我刚从日本游学归来，在日本我最感兴趣的学科恰恰是佛教美术。可想而知，当我突然来到这座美轮美奂而其名不彰的古代艺术宝库门前的时候，心情是何等激动！
比起我此前造访过的敦煌、云冈、龙门、麦积山等大名鼎鼎的石窟，响堂山石窟似乎鲜为人知。但它早在1961年就被国务院列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作为东魏、北齐时期开凿的皇家寺院，这里的佛像群规模宏伟，千姿百态，具有典型的北朝风格。隋唐时期又持续开凿，形成了一个绵延数百年的佛教艺术宝库。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石刻经文满壁满墙，皆是精美的魏碑字体，这在其他石窟是极为罕见的。
那天，天上飘着细雨，石窟景区似乎只有我们一家人在细细观赏，流连忘返。时间似乎凝固了，对面的石像和刻经，似乎与浩瀚的历史长河叠印在一起，一齐奔来眼底，令我震撼，引人遐思。于是，一阕豪词，就一泄而出了——
“莽平川，峰独峙，眼底奔来，竟有山如是。自古太行征战地，壮士悲歌，乱石应犹记。”是的，响堂山属于太行山脉，在这里曾发生过多少激昂慷慨的英雄故事，太行山脉的每块巨石，都应记得在此发生过的壮士悲歌——就在前一天，我们刚参观了抗战时期设置于此的八路军指挥部。
“雨初晴，风未已，草色轻烟，又过云中寺。骏马英豪皆往矣，休问菩提，阅尽人间世。”词的下半阕，我的目光从眼前之景荡开去，思绪延伸得更加久远：从战乱频仍的北朝，到大一统的隋唐，直到如今。这些佛像自成像之时起，不知见过多少兴亡，听过多少祝祷。在我的眼中，它们或许更像是历史见证者。而在这些不会说话的石像面前，我不想问菩提奥义，更想知道的是那些它们千百年来看到过听到过的，那些发生在人世间的鲜活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