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黄浦江畔惊现暹罗鳄。讶异之余，市民也颇感好奇，为何现身江畔的是外来物种，我国本土的鳄鱼又生活在哪里？
近日，记者来到东滩湿地公园，近距离观察到成体扬子鳄游弋水中的情景。这里有着长达15年的扬子鳄野放历史，堪称野生扬子鳄观赏的最佳去处。
“活化石”的前世今生
扬子鳄是中国特有的一种小型鳄类，因曾广泛分布于中国长江流域而得名。扬子鳄历史悠久，古称为鼍，早在商代的甲骨文中就有记载。作为中生代恐龙的近亲，扬子鳄身上至今还留存着恐龙类爬行动物的不少特征，素有“活化石”的美誉。
扬子鳄虽属生境内的顶级捕食者，但因其体型较为“袖珍”，成体不足2米，一般不足以威胁人畜安全；而先民们发现其皮能制鼓、肉宜烹饪、骨能入药，一直保持着对扬子鳄的有限利用。于是数千年来，扬子鳄畅游于江河湖泽，大抵与人类相安无事、和平共存。
然而，随着工业的持续发展，人类活动区域不断扩张，扬子鳄栖息地一再收缩，加之气候变化加剧，野生扬子鳄不断减少，成为全世界23种鳄类中最濒危的鳄种之一，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成年扬子鳄
为了保护这一珍贵物种、逐步恢复扬子鳄野外种群，2007年，在国家林草局和上海市绿化局的支持下，东滩湿地公园开展了第一批扬子鳄野放实验。“野放的6条鳄鱼中，3条来自浙江长兴，3条则是从美国回来的‘海归’。”崇明东滩湿地公园办公室主任张伟介绍，“这不仅丰富了野放种群的基因多样性，也从侧面印证了扬子鳄野放保护工作的紧迫性。”
来到水草丰茂、生态基底优越的东滩，首批6条扬子鳄首年便成功筑巢、越冬，此后逐渐繁衍生息。初试成功，第二批扬子鳄野放实验于2015年顺利进行，来自安徽宣城的6条成体鳄鱼被放入栖息地。崇明东滩由此成为野生扬子鳄的珍贵家园。
呆萌猛兽也“顾家”
人们的固有印象里，鳄鱼大抵是种凶悍可怖的猛兽，“死亡翻滚”是它们的拿手好戏。然而，扬子鳄生性怯人，日间行动较缓慢，食谱上也多是鱼、虾、河蚌之类；偶尔，扬子鳄也会捕食小型哺乳类，丰富一下伙食。
据说，在捕食田鼠时，扬子鳄会潜入沿岸浅水区，露出嶙峋的背部，将自己伪装成漂浮的木板，待好奇的田鼠走上“木板”，便下沉身体、抬起头部，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在东滩，根据观测到的富含钙质的粪便，我们推断，扬子鳄还是以螺贝类为主要食物。”常与扬子鳄打交道的工作人员张佳恺说，“总体而言，扬子鳄算得上鳄鱼家族里相当‘温柔’的一种。”
作为变温动物，扬子鳄喜欢温暖的环境。春夏秋三季的白天，它们钟爱发呆晒太阳，把河滩上的石块当作舒适的床。行走在湿地间的木制栈道上，游客们有时能目睹扬子鳄慵懒度日的景象。
秋风轻拂下，水面微微泛起波澜，一只成体扬子鳄游到离岸不远处，便趴下身子，只留头部露出水面，开始思考“鳄生”。见此情景，一位小朋友难掩激动。“它真的好呆啊。”小朋友一边笑着喊道，一边伏下身子，抄水向鳄鱼头泼洒。在工作人员的及时干预下，小朋友的任性之举被及时制止，好在扬子鳄也并未“置气”，只是慢慢眨了下眼睛，便转身游走。
“只要人们不去激怒它们，扬子鳄是十分温和的。”张佳恺介绍，“但我们还是严格要求游客，必须遵守游览规范，保持和野生动物的距离。”事实上，扬子鳄虽以“呆萌”的一面居多，但作为鳄鱼，它们毕竟保有猛兽的天性。“在繁殖期，扬子鳄的攻击性会显著提升。”张佳恺说，“它们十分‘顾家’，为了守护巢穴、鳄卵和小鳄鱼，成年鳄鱼敢于向任何目标发起攻击。”
扬子鳄的“顾家”还表现在建筑能力上。它们吻部不长、爪子锐利、尾巴灵活，专为打洞而生。洞穴结构经过精心设计，既能满足生活需要，又能灵活进出，且不会被水淹没，一套完整的扬子鳄“地下豪宅”往往规模可观。进入繁殖季，扬子鳄还会在地表建筑圆形“产房”，依靠枯萎植物的腐烂发酵为鳄卵提供孵化所需热量。
扬子鳄的守护者们
肥沃的土壤、洁净的水质、繁茂的植被、丰富的底栖生物……东滩湿地天赋优越，的确是扬子鳄野放和种群恢复的最佳园地。“随着幼鳄逐年孵化，扬子鳄种群正不断扩大，据我们监测，当前园内成体扬子鳄已经达到30条以上。”张伟说。
为了守护这片生态净土，工作人员每天都要进行大量的巡视、检测、记录工作。“我们每天都要到扬子鳄出没的区域巡视，一方面是观察扬子鳄，通过照片对其情况进行记录，然后定期把它们的活动轨迹记录下来。”张佳恺说，相关数据会与高校院所互通，作为学术研究的材料，“另一方面，我们会随时排查可能危害到鳄鱼的各种因素，比如外围河道里偶然发现的地笼等。”今年，公园在扬子鳄栖息区域安装了智能监测设施，确保栖息地水质安全、食物充沛，对扬子鳄生活状态的跟踪记录更加高效。
组建家庭、产蛋孵化是扬子鳄种群恢复的关键环节。为了进一步了解扬子鳄繁殖情况，工作人员会定期对鳄鱼进行“家访”，到巢穴周边察看其生活和小鳄鱼孵化情况。“每个巢穴都弥足珍贵。”张伟说，“今年我们在栖息地里共发现3处巢穴，之前检查时，单个巢穴内的鳄卵最多超过20颗。”
扬子鳄的蛋
最近，天气逐渐转凉，加之前不久台风过境，鳄鱼家庭的生活境况牵动着工作人员的心。一路穿过高高的草丛，工作人员发现，此处的扬子鳄巢穴基本保持完整；扒开表面的枯草，只存留有少量破碎蛋壳和扬子鳄粪便。“这个巢已经孵化完成了。”工作人员分析道，“结合各种线索推断，今年的孵化应该是成功的，台风的影响应该不大。”
幼年扬子鳄
循着草丛倒伏处，工作人员躬身走向芦苇密布的水边，仔细搜索后，发现一颗已然孵化的蛋壳。凝神谛听下，隐约可以听到“呜呜”的细微鸣叫，“这是小鳄鱼的叫声。”喜色顿时浮现在工作人员的脸上。
除了园区各项工作本身，如何为扬子鳄保护吸引更多社会力量，也是工作人员们重点思考的问题。为此，东滩湿地公园精心打造了科普展馆，并推出“夜巡扬子鳄”等相关科普体验活动，吸引了不少大朋友、小朋友参与其中。未来，东滩湿地公园将在推进扬子鳄的种群恢复工作的基础上，大力开发全新科普宣教项目，为保护扬子鳄营造更浓厚的社会氛围。
东滩的风很大，常把人吹得眼神迷离；东滩很偏僻，在这里工作意味着离家很远；东滩有些孤独，往来的人们数量比动物更少，但对坚守在东滩的一线工作者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生物科学是我的专业，也是我的爱好。”张佳恺说，“能为野生动物保护做一些贡献，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快乐。”朴实的话语道尽了心声，他们对扬子鳄的守护仍将继续。
记者：朱远哲；部分摄影：张志豪
编辑：陈锦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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