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被生活PUA过的社畜,也许都向往过短暂的极地旅居体验,却很难想象科考队员要怎么独自面对长达4个月的极夜极寒体验。斯瓦尔巴群岛安住下来的常住民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在那个15分钟就能走遍的小镇上如何打发漫长的光阴呢?
这座地球最北边的小镇并不欢迎游客
生活在朗伊尔城的居民并不喜欢被打扰,甚至讨厌一船船的游客那充满猎奇的眼神。抑或只是风风火火地在打卡点拍下几张标准旅游照,没有对当地风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更没有对当地原生态的尊重与敬畏。
初来朗伊尔城,《光语者》的摄制团队在这个两千多人的极寒小镇,疯狂找人聊天,试图寻觅可以拍摄的素材。这里的人生活节奏很慢,言行举止总有一种恰如其分的疏离感,一导演沮丧地蹲在街头抽烟,于是遇到了主动前来问询的老奶奶Freya。后来老奶奶不仅爽快地接受了拍摄,还带他们到限量销售烈酒的小酒馆,逐渐触摸到这个小镇的烟火气息。
当然,迎接他们的还有不期而至的惊喜。有时候提前约好了拍摄,临时可能会因为兴致消退了,突然改变了计划。待得久了,方才明白,他们的本性如此,兴之所至,怡然自得而已。
彼此之间也心照不宣,你甚至不能用契约精神来要求,隐匿于此就是不愿被世俗的眼光所绑架,更不愿被条条框框所约束。想来自得其乐的乌托邦,没有尘网羁绊的桃花源人,洒脱不羁的魏晋风骨,也大抵如此吧。
你生命里的光是什么呢?
我们想象中的科考生活,动辄展示秀到天际的十八般武艺,动辄发现了可以影响世界重大进程的纪录,甚至代表了国家的智库形象,随时极地求生。
然而,镜头里那个坚守在新奥尔松北极村黄河站的刘杨博士,他的日常生活分明那般枯燥,给光学仪器开关机、检查数据、运行维护等,分明和无数的打工人一样平平无奇。可如果不是发自肺腑的热爱,又怎能孤自坚守在冰天雪地的科考站呢,用自己的研究照亮人类的星空?如果不是喜欢与自己独处,又怎能真心享受那长达4个月的极夜生活呢?如果不是内心自有一片天地,又怎能痴迷于探秘宇宙之大,奉极光为女神?
我们想象中的纪录片团队,似能窃取大美自然的玄机,和无数珍奇极地动植物近距离待在一起,深度融入当地的风物人情,引领众人走进他心目中的光影世界。
但我们似乎忽略了精致画面背后的心血,摄制组是怎样突破文化和语言的鸿沟,怎样突破万难融入到当地居民的社交圈,在海量的故事片段里精准触摸到人性的底色呢?又是怎样与商业片背道而驰,自顾自讲着一个个小众群体的边缘故事?又是怎样花钱给残联跑专场通告,给观影的人带来一张张寄给北极的明信片?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束光,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风生水起。他们守着那束光,不随波逐流,不迎合别人的期望,更不被潜规则改变本来的意志。这是一个消磨自我的时代,有多艰辛,就有多精彩。
朗伊尔城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
相信很多人的梦想清单上都会有一项行动计划,一起和心爱的人去看极光,在神秘诡谲的极光下面许愿。地球最北端的朗伊尔城是北极熊的故乡,是多数人此生都无法涉足的地球秘境,然而中国人可以不用签证自由出入该岛。
这里出门必须佩戴枪支,到处可见“北极熊出没”的路标。常住人口只有两千人左右,有那么一群人毅然来到“人类文明最后的边界”过日子。他们或天然地热爱这片地球最后的净土,或是一心想逃离钢筋水泥里的人心争斗。在这里无需消耗于无意义的内卷,无需时刻盯着手机,反而有了更多了解和信赖彼此的机会。他们大多和善又热情,用心生活在当下的每分每秒,却又自成一方风景,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意义。
这里云集了离经叛道又知足常乐的怪人们,做声音装置的艺术家,流连于无垠冰原中,采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爱上星空蓝而决意留下来的画家,每年为太阳节创作一幅版画;教堂里演奏手风琴的作曲家,每年最重要的事情是准备太阳节的曲目……
而挪威小伙和瑞典姑娘的爱情更是让人感动不已,因为对极地环境的共同喜好,而选择定居在这里。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饱含爱意,以养殖雪橇犬为生,他们热情地称呼游客为“客人”,耐心细致地教如何给雪橇犬发号施令。主客这样恰到好处的礼貌,大概是暗示外来者可以多一些“点到为止”的尊重。
他们为住在这里而快乐,他们每天和一百多条狗拥抱而快乐,他们享受和狗狗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哪怕是捡狗屎。在萨满传统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动物,他们只是幸运地找到了,并跟随内心的召唤,与之建立了独特的情感链接。
他们可以读懂狗狗们的秘密,狗狗亦指引着他们心存感恩,守望于此。沐浴在太阳光辉里的雪橇犬,眼神平静如水,似乎已预见了天地的奥妙。那一刻,你或许会相信,有灵众生皆拥有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你也许会被这片雪原治愈。
赚了大把眼泪的是即将回德国的82岁老太太。年轻时在世界各地探险,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该颐养天年的年龄,一个人捯饬着一身的装备,在雪地里跋涉着她想去的方向。看着她满眼的不舍你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神秘力量。
可以打包的是生活了五十年的行李,无法打包的是这么多年无以伦比的记忆。将自己连根拔起,这样的离开总是艰难的,可是只有深爱这片冰原,才会主动离开。正如必然降临的死亡,除了接受,别无选择。朗伊尔城地表以下都是冻土层,决定了这里无法容纳生死。年迈的人需要离开,是早已熟稔于心的生存规则。
她说,“如果再来一次,所有的光荣和遗憾,都想再来一遍。”此生无悔,难得最是问心无愧。每一条路都是出发的路,每条路都是回家的路,这个小镇从不缺好故事。
怎样的孤独使你沉醉?
卢武先前是央视的记者,随队参加第32次南极考察。当目送着陆地越来越远的那一刹那,他也不能免俗地热泪盈眶,原来别人眼里的“矫情造作”皆是真情实感。
那年的极昼初体验,就像打开了一个体验魔盒。无边无际的雪野上,时间近乎停滞。因而有了更多时间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有了更多机会和自己独处,去倾听内心的声音。于是他决定放弃央视的铁饭碗,自筹拍摄资金,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2018年《光语者》开机,武哥联合一众好友拍摄极寒环境下科考队员的日常生活。他沉迷于打破世人对科学家生活的认知,他想去记录他们眼神里的光,去探究标签之外的立体的人。他们用三年的时间打磨音像的细节,一次次重温极地的生命体验,一次次回归精神之路的修行。
如果说人生像一场自娱自乐的游戏,这帮人就这样沉浸在北纬78度的冰雪世界,放任自己的意象,用自己的方式让生活充满光明,活得有滋有味。像一场自我操纵的梦,远离尘嚣,不被多余的讯息所牵制,自在地过着旁人不可理喻的生活。
我们总是被“诗与远方”的勇气戳中,总是被“人间不值得”的厌世观洗脑,却忘了生活本来就有很多种选择,一切意义也都是人赋予的。你是否也在儿时在葡萄架下仰望星空,幻想着探秘亘古宇宙的奥秘。你是否在这部温情脉脉的片子里,找到了久违的美与力量?你是否会因为拍到光而快乐呢?
与其说保护冬天,不如说保护个体意志
多数人提起北极,总会忍不住探讨全球变暖和海洋塑料垃圾带来的影响。然而《光语者》的镜头却充满了克制,甚至没有太多煽情的音乐烘托,却记录下最真实的情绪,只待有心人自行品味。
雪地王者北极熊因冰层薄弱,饿得跑到居民区的垃圾箱拾荒。号称“全球农业的诺亚方舟”的斯瓦尔巴种子库,被百年不遇的暴雨侵袭。在自然面前,渺小的人类显得那般手足无措。除了敬畏,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光,是大家共同的信仰。当漫步在与世隔绝的暗夜里,路过一栋栋五彩斑斓的小木屋,亮光的窗口无言守护着夜归人;当极夜结束的前夕,家家户户在房前点起蜡烛,孩子们唱起萨米语的赞歌;当大家翻山越岭去等候最早的太阳,再次降临的太阳辉映出每个人本真的样子,给狗狗饰上好看的剪影。
当太阳终于照耀在教堂的第二节台阶,所有人不分国界,像欢迎神祇一样载歌载舞,大肆庆祝第一缕阳光的到来。你不由得像吠日的蜀犬一样感慨万千,感动于太阳的眷顾,感动于自然的力量,感动于造物主的馈赠。
这里恰好只适合真正想朝圣的人,只适合寻觅生活真意的人。看着他们壮美之下夺眶而出的眼泪,你才会明白光对于长期处于黑暗的人来说到底意味了什么。还好这些被定格的美好的瞬间,以光影的形式传递着美的力量。
也许追光者像极了疯狂听雷的无邪,试图破解生命的奥妙。当然,他们早已习惯了在心底葆有一隅孤独的状态,无需标签,凝视着他们眼神里的光,报以开怀的笑脸,就够了。也许,你能洞见几句生活的真意。生活本该如此美好,见苍茫天地,见人性中那抹珍贵的光,见未知的自己,才能享受随之而来的自由。
武哥提及给挪威大使馆放映样片时,看到片子里对游客的吐槽,他们欣然大笑,这就是小镇的话风,没错。他们不以为这样的言行在给旅游业抹黑,他们只是接受这份坦坦荡荡的真实。一如他们不愿意以圣诞老人为噱头,捏造一个虚假的故事,大力发展旅游经济。
“我心光明,夫复何言”,只要心里有光,便无所畏惧,便能照亮自己,照亮所有渴望光明与温度的人。
到底什么是“光语者”?
光语者是一群自我的人。了解黑暗,更了解那个隐没在荒野里的自己。以自己的喜好为圭臬,拥抱着真实的生活。在这座从雪地里长出来的小镇上贪恋着自由,践行着自己向往的生活。
光语者是一群孤独的人。他们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倾听着花园里星星落地的声音,感受着那绚丽多姿的极光,珍惜着太阳风进入地球磁场的美丽撞击。
光语者是一群造梦的人。他们或心怀梦想,为责任负重前行;或是守护在自己的岗位,为无悔信念坚守着内心的光芒;或像屏幕前的无数个传递具足与光明的你,心中有梦,脚下有路,还不吝为美好点赞。
请相信,终有光会照进你,属于你自己的光芒也终会照亮别人。
采访手记
不时陷入沉思的武哥一如这部片子给我的感受,纯净、克制和真实。《光语者》先前有个sologan是“一次观影,一次观照”,照见本真的自我,愿此等禅机,可以照见有心人。
12月21日冬至节,最长的夜遇见北极最长的夜。这还是中国首部极地科考电影呢,这些年欠纪录片的钱可以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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