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古浪峡

旅游 兰州日报 2021-03-15 07:08

原标题:金戈铁马古浪峡

雄奇神秘的古浪峡,一直以来巨石般压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欲罢不能。几次次提笔,却几次次颓然落下。我怕自己孱弱的笔荷载不起它的恒久,它的肃杀,它的惨烈,它的凝重,它的精魄。

翻过巍峨的乌鞘岭,苍茫雄浑的古浪峡便豁然眼前。满峡满谷的劲风就汹涌吹来。挟着河西走廊演化万载的苍凉,挟着汉武的勃勃野心,挟着大唐的赫赫威势,挟着宋朝的千年传奇,挟着西路军气吞山河的悲壮。无法承受的厚重,难以负荷的沧桑,不敢直视的鲜血与死亡,一股脑儿灌顶般地注入我的心田、我的细胞、我的情绪……我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沉湎于古浪峡的亘古咏叹中。

古浪峡,又名虎狼峡、洪池谷。身处祁连崇山峻岭间,呈南北走向,长约六十里,南起乌鞘岭,北至凉州。山势巍然嵯峨,谷地逼仄狭窄,最宽处不过一里许。鸟飞惊高峻,猿攀愁陡峭。清人张玿美在他的《古浪县志》中如此描述:峻岭居其南,岩边固其北。峡路一线,扼甘肃之咽喉。近而千峰俱峙,远则一望无涯。《五凉志》称道,“此地足资弹压,诚万世不可废也。”唐时凉州都督郭元振巡查时发现,此地“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频岁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因此他在古浪峡南端修筑“和戎城”,以备吐蕃;在峡北端设置 “白亭军”,以扼突厥。有效拓展巩固了古浪峡的防御。清人有诗云:“西山峻极天,天高常积雪。鸟道傍云根,山盘水亦折。”凡此种种,无数史文所透露的信息,简而言之,莫不是说古浪峡所处地势的峥嵘险绝,要居咽喉,乃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承载了中原王朝经略河西乃至西域的门户职守,因为它是丝绸之路上必经之关隘,是西部的“金关银锁”。而千年来推动历史车轮前行的血与火,也一次次残忍而冷酷地佐证了这一切。正如前人所言:河西之战,十有九战于古浪;古浪之战,十有九战于古浪峡。谁让它天造地设成这么一处神惊鬼愁的绝谷险地呢!

历史的车轮在短短三十多公里的古浪峡里,却是蹒跚行走了漫漫两千余载。一路走来,一路金戈铁马,一路腥风血雨,一路惊天地泣鬼神。自汉武帝的目光越过万水千山,远眺到祁连山沉默亿万载的冰川沃土,警惕到北方突厥人呼啸来去的马蹄弯刀,擘画到直达域外的商道通衢,汉家的坚甲铁骑就不可地避免地降临在了这片土地。当霍去病麾下的滔滔铁流涌入这条蛮荒的峡谷,那肃杀恐怖的跫跫足音,那“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的叫嚣搏杀,就宿命般地湮灭了山谷原本的静谧恬淡。从此,它荷载起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人类强加的战火、死亡、血腥、哭泣、污秽。峡谷的苍山白水不再朴拙原始,不再鸟语花香,不再云卷云舒。它洁净的云朵里掺杂了腥臭乌黑的狼烟,它清澈的溪水中混浊了刺鼻的鲜血,他寂静的空间充斥了声嘶力竭的人吼马鸣。人类的贪婪、劫掠、杀戮制造的灾难与悲惨,让四周巍巍群山都为之惊悚,为之凄惶,为之太息。

公元700年,吐蕃王朝以麹莽布支为主将,率众由石门沟进犯至洪池谷(古浪峡),并围困昌松城(今黑松驿)。当时的凉州都督唐璿闻讯后,率领凉州城仅有的三千兵马火速驰援。面对遍山满谷的吐蕃兵,精于战阵的唐璿抓住吐蕃兵散乱无序的破绽,分三路率部冲击,冲杀得六进六出。大败吐蕃兵,斩首两千余级。此役成为唐代军事史上以少胜多的典型范例。打出了大唐的军威、国威,展示了大唐雄风。为唐朝稳固边疆、靖绥吐蕃具有极其深远的意义。吐蕃人将唐璿惊为“神人”,而当时的唐璿已是年逾古稀的垂垂老将矣。

相较于唐朝的战事,宋朝关于古浪峡的故事则更具演义和传奇的色彩。话说宋朝将军杨文广,奉命西征河西,征讨西夏军,却兵败被困甘州。消息传来,朝中竟无人敢领兵前去。杨文广之女杨满堂请命率部西征,解救父亲。却不料在虎狼峡(古浪峡)遭遇伏击。在惨烈的突围战中,与杨满堂一起西征的杨门十一名寡妇(杨家儿郎全都为国捐躯)全部罹难,喋血峡谷,香魂永消。这杨文广即是宋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被称为“杨无敌”杨业孙子。而杨满堂率十一寡妇西征之事,在史料中并无记载。据考证北宋与西夏对峙时期,北宋控制的边界最西端也就是临洮、兰州一线,根本没能深入到河西走廊。因此这一泣天地惊鬼神的悲壮传奇并没有史料加以佐证。但这又如何呢?这丝毫不影响杨家女将为国西征为国捐躯的壮怀激烈豪气干云的传奇故事在广袤的河西,乃至在神州大地广为流传的事实,丝毫不影响老百姓心中的那份执著执念。而今在古浪峡依然矗立着书写有“杨门忠骨”字样的高大牌坊。老百姓心目中的“史实”、口碑、英雄,不同于史书中的记载和评介。他们不需要繁琐的考证,他们只有一条朴素却颠扑不破的标准——那就是为国捐躯,为民请命的英雄,就是他们的史诗,就是他们的丰碑,就值得他们歌功颂德,百世流芳。

天若有情天亦老,山若有意山泣泪。古浪峡内有一处凸出的苍岩,时常有碎石滚落。人们说这是一块滴泪石,是山的眼泪。这是沉默亿载的崔嵬山峦,感动于千年来峡内永垂不朽的英魂而潸然泪下吗?

乌鞘岭公路隧道的开通,让前往河西走廊的道路变得更为快捷平坦。过去必经的古浪峡大半被隧道取代。时代终于将古浪峡交还给了乌鞘岭,交还给了祁连山,交还给了大自然。沧桑的古浪峡终于摆脱了人类强加在它身上的狼烟兵燹的命运枷锁。

伫立乌鞘,回视千里。风疾秋白,山阒峡寂。抚今追昔,情绪万端。正所谓“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韩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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