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石坡很长,长到我们祖祖辈辈住了几百年。不知道祖先早年是如何选了这么个 ”风水宝地“ 安营扎寨的。这儿西高东低,成阶梯状下扎到谷底,三道石坡完全完成了从高到低的过渡,成为这个过程中的一道风景。
2010年拍摄 席浏阳 贡献
听老人们说先前这儿倒是挺热闹的,长辈们描述它曾是老镇集会的繁华地段,商贾如云,店铺栉比,白天叫卖声不绝于耳,晚上车马声响彻五更,可惜我没能赶上那个时候也领略不到三道石坡的这种壮观景象。
“东阁”下面就是我家。“东阁”,这是西街人对它的叫法,我们也叫“东阁”,其实我们是在其西面,是沿用了西街人的叫法。三道石坡从东阁开始呈50度角倾斜向下延伸,坡下有一块巴掌大的狭窄地方,我们村三组就住这里,百分之九九都是我们清一色的曹氏族人。再走二十米远,第二道石坡突现在眼前,这里住的是我们村的二组,二组尽头又开始下坡,这便是第三道石坡,下面住的自然是村一组了。进入坡底,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开阔地,中间一条小河在谷底潺潺流淌,仿佛进入了一世外桃源。东面谷底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休水湾”,我们称“东河”,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里称东河水为“休水”,文雅味儿十足。三道石坡比较起来,第一道石坡最长,第二到石坡最陡,第三道石坡最短。
2010年拍摄 席浏阳 贡献
三道石坡可真苦了几辈人哪!
三道石坡让我们三组社员望而生畏,如同青石板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前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年收种季节更是苦不堪言,收获的庄稼粮食要下两道土坡到东河,接着上两道石坡才到家里,而家里捂熟的草粪则要下两道石坡到东河,然后开始上两道土坡最后到地里。一两家绝对是不敢贸然行动的。大集体时队里有牛马,到了收种时便拴在每道坡底,架子车一来便套上然后上坡。大集体解散时,牛马卖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各家各户自发联合运粪,收种季节每家可用劳力都要上阵,大家齐心协力互帮互助,脸上都洋溢着笑,看不出有丝毫的忧愁和烦恼。
东河成了人们暂时憩息的地方。人们收工或半道拉车到这里都要停下来,到河边冲去泥土灰尘,洗走汗水辛酸,说着笑着哼着唱着,此刻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道石坡下面紧靠石坡筑造了一道坚固的寨墙,墙体有近十米宽。而寨门由青石垒成,圆拱形,高二十多米,四五米宽,寨门栓条石洞比篮球还要大。寨门上面有一间石砌的小屋,解放前住的是更夫,后来有一本家的大爷住过,他走后就一直空着。寨墙上面是一块二三十平米的地方,很平整,小时却是我们难以割舍的乐园。每到夏天,天不黑我们小孩就抱着凉席到寨墙上面占位置,晚上父亲和其他叔伯都到上面纳凉,河风徐徐吹来,凉快极了。而东阁上喇叭正唱着“洪湖水、浪打浪……”,与寨墙遥遥相望。这时我们小孩子则闹着要四叔讲故事,四叔是民办教师,一部《封神演义》被他背得滚瓜烂熟,我们最喜欢的是他讲的那段“哼哈二将”,特别绘声绘色,颇有让我们“三月不知肉味儿”,惬意得很。
三道石坡旧寨墙
因为地势恶,所以大多姑娘不愿下嫁这儿。八十年代铺成了水泥路,没几年又被坡顶洪水冲得露出了青石,变成了石坑路。修整了两次,最后还是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人们开始对它失望了。恰逢207国道在88年从我们组的地里穿过,人们开始搬迁至国道两旁。我先是暂居别人的老房一段时间,后举家搬到单位居住,2012年冬盖起了新房,从此别了三道石坡。
《说不尽的三道石坡》刊发在2017.02.04《余杭晨报》
作者:曹宏安,笔名红蜡闲云,河南偃师府北人,本科学历,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曾发表于《农民日报》《诗词月刊》《奔流》《时代报告》《散文百家》《牡丹》《安徽日报》《河北农民报》《中学时代》《石家庄日报》《沈阳晚报》等百余家报刊,著有个人文集《车轮辗过五十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