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会历史学家唐纳德·A.里奇在《美国国会》一书中,带领读者走到国会山的幕后,去进行一次引人入胜的游览:告诉读者谁是主导国会的人物,分析他们的行为,并将专业的议会语言转换成平实易懂的日常语言。作者回答了与美国国会相关的各种问题,解释了各委员会的任务和工作、工作人员和游说人员的角色、议场程序、会场规则以及联盟的缔结等。《美国国会》由译林出版社出版,本文节选自“第一章 国会建筑群”。
美国国会大厦穹顶高耸,立柱以大理石制成,走廊中的塑像一字排开,游客们或许将其视为美术馆和历史博物馆,而不会意识到它首先是国会所在地。为了容纳大批参议员、众议员、工作人员、记者、游说人员以及满怀好奇的游客,国会建筑群不断扩建成以通道连接起来的众多办公大楼。内战士兵曾在国会外的草坪上操练,示威人群曾在此进行抗议,就职典礼观众也曾蜂拥而至。国会山有时弥漫着集市的味道。这里曾举行教会礼拜、葬礼、拍卖以及戏剧表演,商贩在走廊兜售水果、雪茄、糖果、馅饼、三明治和纪念品,直至1890年议长托马斯·B.里德(缅因州共和党人)禁止小商小贩将雕像大厅作为有利可图的市场。几十年后,国会山依旧可以被描述成“楼宇之中的城市”,这里的建筑群囊括了餐厅、银行、理发店、运动场馆、图书馆、邮局、地铁线路以及独立的电力设施。
参、众两院均坐落于国会山,如同人文学院和工程学院并存于同一所大学校园;它们比邻而建却各自为营。两院以圆形大厅地面正中的星形标志为界。参、众两院各据国会大厦一端,即便长期使用者有时也可能在另一侧迷路。对“另一院”的不满的确时不时露出端倪,比如1999年总统弹劾审判期间,众议院领导层就为不得不登上“奥林匹斯山”而怨声载道。
当皮埃尔· 朗方在1791年为日后的国都勾画蓝图时,他将称为詹金斯山的高地视为“静候不朽丰碑的高台”。为使稚嫩的共和国追溯到罗马源头而改名为国会山的高地成为美国国会大厦所在地,大厦壮观的穹顶象征着美国民主制度。一位资深众议员督促新议员无论何时前往议会大厅投票都要仰望穹顶。他建议道:“一旦它不再令你起鸡皮疙瘩,转天就去起草辞职信吧。”
国会大厦为人熟知的外观事实上是随时间逐渐形成的,它伴随着国家共同发展。当国会于1800年迁往华盛顿时,仅有方方正正的参议院侧翼完全建成,其间挤进参、众两院和最高法院以及国会图书馆。众议院侧翼于1807年完工,在圆形大厅建成之前通过木质步道连接参议院一侧。1814年8月,英军入侵并纵火焚烧国会大厦,是时国会正在休会。一场夏季风暴挽救了外墙,但烈火损坏了大部分内部建筑。最初的大厦仅残留下一处前厅,其内有一排“玉米芯石柱”,建筑师本杰明·亨利·拉特罗布为这些经典的罗马石柱添加上玉米芯形状的装饰,使其具有了美国特色。
国会大厦在1820年代进行重建,效仿罗马帕特农神庙修建了较低的穹顶。在随后的30年中,西部新州的立法者纷至沓来,使大厦人满为患,要求修建新的侧翼以容纳急剧扩张的议事大厅。新建筑使过去的穹顶不成比例,于是以庞大的铸铁穹顶取而代之。大厦以砂岩、大理石和涂刷为白色的铸铁建成,呼应着美国国玺上的箴言:合众为一(E Pluribus Unum)。
国会大厦由当地奴隶修建而成,这些奴隶是从奴隶主那里雇来的。哥伦比亚特区当时还保留着奴隶制,直至1862年国会才予以废除。穹顶上矗立的自由之神铜像由奴隶菲利普· 里德铸成,雕像于1863年安装到国会大厦穹顶时,里德也获得了自由。外来石匠和技工也为大厦做出了贡献。这些旧世界的艺术家用新世界的形象装点大厦内部。美洲印第安人令他们痴迷,遂经常出现在国会大厦的艺术画作当中,但奴隶制充满争议以至难以描绘。1862年林肯签署第一份《解放黑人奴隶宣言》后不久,画家伊曼纽尔· 洛伊茨在巨幅壁画《通往西部的帝国之路》(Westward the Course of Empire Takes Its Way)中描绘了一名黑人开拓者,而在此之前,非洲裔美国人从未出现在国会大厦的艺术作品当中。
内战后数年间,园林设计师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以庄重的景观对国会大厦园地进行美化,由他修建的阶梯平台使国会大厦西侧外观更加威严(这里如今被用作总统就职仪式观礼台)。站在今天的东侧前广场,最初的国会大厦之中的政府机构几乎尽收眼底,其中包括最高法院和国会图书馆。1814年国会大厦遭到焚烧也殃及国会图书馆。国会遂购买前总统托马斯·杰斐逊的私人图书馆作为替代,杰斐逊的兴趣爱好不拘一格,使国会不仅仅拥有了一座法律图书馆。国会图书馆曾位于参、众两院之间,横跨国会大厦西侧前厅,占据其中的三层楼。木质书架即使没有英国人兴风作浪也还是引发了几场大火。受到1850年代安装的防火铸铁书架的启发,体积比最初扩大三倍的新穹顶也采用铸铁建成。这种轻型材料使旧有的墙体得以撑起体积更大的穹顶。
国会大厦的外观如同一座罗马神殿,而19世纪意大利画家康斯坦丁诺·布伦米迪明快的室内壁画使其宛如意大利教堂。遭受政治流放的布伦米迪于1855年为国会大厦带来他在梵蒂冈学到的壁画绘制风格。负责扩建国会大厦的军事工程师蒙哥马利·C.梅格斯最初心怀疑虑,却终为布伦米迪灵巧的绘画和生动的着色倾倒,它们在石膏和油漆风干后保留了下来。布伦米迪获得了在圆形大厅穹顶以及众多委员会室和大厅绘画的合同。他主要在参议院一侧作画,因为众议院认为天花板作画是反民主之举。1970年代,众议院的态度有所缓和,当时艺术家阿林·考克斯从美国历史中选取题材装饰众议院多处大厅。
参、众两院议事大厅是供议员们辩论、投票的地方,他们云集于此交流沟通,这些大厅并不华丽,却庄重高贵。议事大厅经常只有寥寥几位议员出席,但无论何时举行投票,议员们都会接踵而至,享受由繁忙日程中抽身而在喧闹声中驻足相谈的难得机会。这些亲切随意的插曲被比作“没有鸡尾酒的鸡尾酒会”。他们济济一堂,分享见闻并互诉轶事,同时也在打量彼此的兴趣和个性,达成各类协议或制定各种策略。
参、众两院曾各自占据国会大厦中的若干议事大厅。1800年,参议院在其一侧底层一间面积较大的房间开会,众议院则挤在最终被一位参议院领袖占据的几处房间中。门外的铜匾记录着众议院占用这些房间时的首要任务:众议员们不得不在选举人团票数不分胜负的托马斯·杰斐逊和阿龙·伯尔中确定总统人选。1807年,众议院迁入本院的议事大厅,这间气派的大厅如今称为雕像大厅,启用之时曾是全美最大的公共空间。众议院在1857年前一直在此开会,在此期间众议员从142名增加到237名。参议院一侧在同一时期经历重新改造,参议院迁到位于二楼的新议会大厅,底层原有空间交予最高法院使用。
参议院旧有的议事大厅在1810年时最初供34名参议员使用,1859年参议院搬离这一大厅时议员人数已经翻倍。同年1月,参议员迁入当今的议事大厅。日后的北部联邦和南部邦联领袖在当时并肩而行,其中包括杰斐逊·戴维斯、亚伯拉罕·林肯的两位副总统以及内战时对立双方的内阁和军方成员。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副总统约翰·C.布雷肯里奇,他是玛丽·托德·林肯的表亲。布雷肯里奇随后成为南方邦联军官,并于1864年领导了对华盛顿的突袭。布雷肯里奇及其邦联军队被联邦军队击退前,已经前进到足以看到国会大厦全部穹顶的地方。
众议院议事大厅糟糕的音响效果使人们很难听清发言人的声音—许多步入其间的优秀的演说者,连同悲痛哀叹的议员们,他们的话语再也无法听闻。相反,参议院旧有议事大厅如同剧场一样完备的音响效果为内战前三十年参议院“辩论的黄金时代”增光添彩,是时韦伯斯特、克莱以及卡尔霍恩曾侃侃而谈。然而,崭新、宽敞的参议院议事大厅的音响再也没有如此清晰,辩论的质量也受到影响。玻璃天花使光线得以透入,却吸收掉声响。对辩论进行报道的记者们不得不在议事大厅中来回奔跑才能听到一场辩论的正反双方。1950年以石膏天花取代玻璃天花并没有使音响效果得到明显改善,至1971年最终安装扩音器后,参议员们的声音才得以听清。众议院议事大厅同样经历了改造,议员们在大厅前端低层下沉的发言席发言时会使用扩音设备。
【作者简介】
唐纳德·A.里奇,美国参议院历史办公室历史学家,研究美国国会三十余年。著有《我们的宪法》《美国国会:学生指南》《媒体席:国会与华盛顿的记者们》《来自华盛顿的报告:华盛顿记者团的历史》《选举富兰克林·罗斯福:1932年的新政竞选运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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