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作为世界五大宫殿群之首，故宫其实很受委屈。故宫有近1万个房间，比法国凡尔赛宫多出足足5倍。故宫72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比英国白金汉宫多出3倍。其建制的金碧辉煌，又远远碾压美国白宫。唯一堪比故宫的俄罗斯克里姆林宫，也只是在建造年代上胜出一筹。说故宫是世界乃至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宫殿群，没问题，至于五大宫殿之首，实在牵强了些。
北京的深秋，天亮得依旧早。坐最早一班车，在烂漫胡同拐角买上第一笼包子，沾着油泼辣子和醋，美美吃上一顿。北上，绕过八大胡同，穿过琉璃厂，赶着故宫开门就买上票，趁着人不多就在中轴线上看个够。路过弘毅馆，凑着看馆后永远施不完的工，看青砖绿瓦如何变成一抹白墙，踏着乾清门西面儿的碎砖，想着隆宗门里是不是有些什么。最后，在后宫绕之字步，穿出玄武门，回家——又一个寻常的日子。
当我们一次次穿过后右门，来到乾清门，当我们一次次抱怨，为什么所有游客都拥堵在中轴线上，当我们无心回头，瞥了瞥时开时关的隆宗门，嘴里却嘟囔着：“好渴，喝些水吧”，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双足立在了怎样的奇迹上。自永乐四年（1406）第一块来自大兴安岭的珍贵木料压在中轴线上，故宫带给人们的惊喜始终不断，而这一次带来的惊叹是：在故宫之下，其实还有一座宫殿群。
故宫兴起之缘
靖难之役后，由于明成祖朱棣已在燕京经营多年，根基雄厚，为防肘腋之患再生，他索性将燕京立为陪都，“北有龙兴，历代扰攘起家不可计，今为陪都，以咨善道”。朱棣表面立燕京为陪都，内里却早已属意这里为大明都城，在与朝堂反对声音的拉锯战中，他殚精竭虑，通过各种方式，让大明的实际中心向北转移。朱棣不但在燕郊钦定了自己的帝陵，“取顺天北为陵址，以逞北上之决意”，还要兴建一座旷古绝后的大宫殿群，表达他迁都的决心。故宫的营建，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铺开的。
由于当时燕京地区资源不算丰富，故宫所用物料，绝大多数并非就地取材。明成祖制定了一套极其庞大和严密的建造方案。这些方案主要包括：拣择宫殿群所用木料、石料和其它物料，为备选物料挑选合适产地，根据产地储量确定最终方案，最后，是取材和运输。值得注意的是，对“运输”方面的难度是很少考量的。许多非常珍贵的木料和石料，往往产于数千公里之外，开采者和运输者不得不想尽办法将这些物料运到顺天府。
例如，当时大量使用的楠木，主要产于云贵地区，而大块楠木往往出现在深山中。为完成开采任务，众达上万名开采者不得不成批进入深山，长期定居。为保木料新鲜，常要对楠木整体开采，而这给运输者带来了巨大困难。运输过程中死伤比例极高，《明实录》史载“入山数千，出山数百”，形容的就是当时开采者和运输者命运之惨烈。然而，在人力形同奴隶的封建时代，付出血泪的永远是底层人民，坐享成果的永远不是他们。
明朝故宫与现在的样式基本相同。其形制严格依照《周礼·考工记》中对宫城的要求建造。类似“城方数里，四方城垣，垣高七丈，隅高九雉，各开三门，共十二门”这样的营造法式，都被严格继承了。由于明朝南京故宫已是理想的建造模板，所以节省了许多工期。故宫建成后，曾发生过数次严重火灾，《明史》载“永乐中，前三殿毁，正统中，复建三殿；万历中，三殿又毁，复建用时三十载”。
李自成兵败后，故宫受到了毁灭性打击，当时除西苑和东苑个别宫殿外，全被李自成下令烧毁。直到清朝顺治年间才基本重建完毕。所以，历史上的故宫，最初只有中轴线建筑群，之后加增了西苑和东苑建筑群，其后中轴线的前三殿屡屡被烧毁，又屡屡被重建，李自成几乎彻底毁灭故宫后，顺治年间又用时十数年重建故宫。之后紫禁城内的模样，基本维持了今日所见格局，紫禁城外早非当日模样了。
故宫三叠层
然而一个隐藏了数百年的秘密，直到四年前才被揭开。翻修故宫的工匠在对故宫中的一条“行道”修复施工时，竟发现故宫之下还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建筑群遗址。这条故宫行道，位于养心殿西侧，慈宁宫东侧。北起养心殿御膳房，南抵太极殿宫墙。随后，考古工作者立即申报并很快获批，进行试点抢救发掘。之所以只能进行试点发掘，是因为故宫发掘始终秉持“点到即止”的策略，新发现和新发掘要尽可能少的破坏现有建筑和古迹。经过5个月挖掘，出土了完整的宫殿铺砖地面，宫殿排水沟，宫墙及其它典型的宫殿建筑遗迹，后经碳同位素定年分析发现，这些宫殿建筑群遗址的建造年代，上迄元朝，下迄明朝，说明这次发现的是元大都宫殿群遗址和明朝宫殿群遗址的叠层。其中元朝宫殿遗址在下，明朝宫殿遗址在上，出土的夯土层年代清楚，层序清晰，被定名为“元明清三朝宫殿叠层式遗址”。
元大都的都城、皇城和宫城都与明清北京城和紫禁城基本重合，只是明清紫禁城比元大都宫城稍微偏南一点。出土的琉璃瓦，陶器和瓷器都带有明显的元朝风格，这些文物自元朝时期埋在土里后一直未见天日，随后明朝紫禁城又在其上修建起来。元朝夯土层之上的明朝宫殿夯土层要薄得多，出土文物也很少，可能是由于明清时期年代较近，除了火灾和李自成的焚烧外，没有别的大变故造成的。元大都宫城的位置，早在史料中有所记载，650年前的洪武二年（1369），宋濂主持编纂《元史》：“太液以东宫城为大内，南崇天门，北后载门为大内经纬”。元朝时期太液池，就在现在故宫西南，“太液以东为大内”，明确了元朝宫城的位置。但由于故宫的特殊性，如果没有明显的发掘证据，是不能在故宫内部大兴工程的，从这个意义上说，隆宗门外的偶然发现，既是打破沉默的最好契机，又应验了650年前的记载。
参考资料：
[1]《明史》
[2]《明实录》
[3]《隆宗门西遗址发现元明清故宫‘三叠层’》，徐华烽，《紫禁城》，2017.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