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写一部人物传记,我特意向单位请了三个月的假,住进一个朋友新开的公寓式旅馆里,好专心写作。朋友说,房间在25层,是落地窗,视野开阔,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这让我非常期待。
可住进去的第一天,我便后悔了,窗外的风景的确不错,但公寓是沿街的,楼下还有一个酒吧,白天车来车往,晚上酒吧又喧嚣不已,劲爆的音乐声不断涌出,震得人发慌。门口的霓虹灯,不停地上下左右扫射着,打在四周的建筑物上,一直要亮到凌晨两点。
选择住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我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这是个吵得鸟都不敢来下蛋的地方呀,而我却只凭着朋友的一个电话便来了,而且还把租金一次性提前付清了……
退租不好意思,我只能住下来,写作时,把门窗全关上,耳朵里再塞上耳塞。可即便如此,依然感到烦躁,我所要写的人物,跨越的历史时间长,涉及的领域多,千头万绪,比我预想的要难写。
大约是十天后的一个下午,透过窗户,我突然发现楼下的通信水泥杆上,有两只鸟在飞来飞去,它们不厌其烦地衔来树枝,然后架放在水泥杆顶部的箱体周边。原来,它们打算在上面搭窝!
这让我大为惊讶:好傻呀,这儿吵闹不已,你俩在此安家,哪能休息得好?
但它们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依然忙活着。为了能看得清楚些,我从网上买来一个望远镜,这才认出是两只灰喜鹊,它们衔来枯枝败叶后,用唾液和泥巴做黏合剂,耐心地一根根、一叶叶、一圈圈、一层层地垒建着鸟窝,让窝体呈螺旋式上升。
累了,它们就在水泥杆上站一会儿,小憩一下,然后又开始工作,绝不长时间站着不动,更不会好奇地面上的事物。
夜晚,霓虹灯扫射到水泥杆上,照到尚未完工的鸟窝里,我便能趁机看清两只灰喜鹊。它们依偎在一起,闭着眼,一点都不惊慌,安静得如同两只粘在水泥杆上的“装饰鸟”。
我的心为之一颤,这不就是我们人类常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吗?我突然觉得自己不如这两只鸟。
十来天后,鸟窝搭好了,窝体看上去十分紧致、厚实、圆润和美观。晚上,霓虹灯照不透它,因此我也就无法看到鸟窝里的灰喜鹊了,但早上总能听到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是在提醒我要安心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