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冰村很安静,灰色的天,漫山的雪,还有火红的炉映照的光,温暖在此刻有些沉不住气地暴露。
当天黑的时候,米黄色灯光在陈旧的窗子里摇曳,透过窗,可以看见一家人正围着火炉吃饭,有说有笑的,很醉人。这是一个远离红尘烦扰的理想乡。他们只是用最朴实的行动去创造生活的美好,他们知足,他们常乐。
此时,坐在门前石阶上的墨三爷和冰封二人还不曾进屋,屋内的灯光通过未闭合的木门,映照在他们爷孙身上,有些暖暖的。其中,一个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另一个,另一个却一心沉浸在笛子优美的笛声中。
笛子是墨三爷今天刚做的,简单的雕刻,简单的装饰,笛子做工虽称不上完美,但它的声音却如此的清新动人,如雪山绽放的雪莲般,给人惊艳的同时还有一种出尘。此刻,它正被冰封放在嘴边轻轻吹奏!
笛声悠扬,渐渐传向远处。未睡的人听着听着就仿佛洗涤了心灵,扫去不眠的阴霾,随着笛声沉入梦乡;睡着的人像感觉做了一个悠远的梦,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快乐,他们在其中陶醉。
说不上来的感觉!
原本冰封并不精通吹笛,墨三爷也只是想通过笛子的笛声,来为冰封的世界增添美妙。他的世界太安静太封闭!如今,笛子在冰封的手中像活了过来,一曲笛声听得人流连忘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是知道笛子就该这么吹,用这种旋律,用这份心情,吹响!
笛声似乎在等待一个能为它起舞的人,而他也在等她!
冰封曾在灵智还是懵懂的状态下,融合了黑暗元祖的一道本源灵魂,那原本是为了吞噬木之通天之路沉睡后的本源准备的,后来阴差阳错下成了冰封壮大灵魂的养料。虽然灵魂本身没有危害,因为当时的那道闪电似有意磨灭了黑暗元祖的灵魂印记,但却残留了他的生命记号,那里有着一段难忘的记忆。
现在,笛声勾起了这段回忆,影响了冰封的性格与行为,他变得安静、沉默……
记忆辗转,这是一片原始洪荒世界。古兽、人类、妖魔之间混战连天,而一路崛起的黑暗元祖正是绝代风华,统领一域。他身穿黑金甲胄,身披血色披风,一头简单箍起的黑发,刚好挡不住他年轻非凡的脸。他洒脱,他不羁,却常在黑色的夜晚,为一人吹奏玉笛。
她是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她身段苗条婀娜,肌肤胜雪,却一身红妆素裹,手上带有一条白色晶石制成的手链,一动一静间散发白芒,更加凸显出她的圣洁不可攀。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得有点梦幻的女子,却随着黑暗元祖所吹奏的笛声起舞。舞姿曼妙,惹人心挠,每次手起脚落间宛若飞天而去,让人不禁想要挽留。可惜这样的场景无人可见,除却那时的黑暗元祖。
他们一个吹笛,一个起舞,笛声已找到舞姿的陪伴,而人也找到彼此的依靠。他们从相见,到相熟,再到相知,最后相恋,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惜,上天残忍地剥夺了这份美好。
记忆的片段零星点缀,冰封的眼角却已蕴泪,似要夺眶而出。
这是一个灰蒙的天,天空天雷滚滚,充满了肃杀之气。在这片天地的中心就是黑暗元祖,他正在晋升祖境境界,先天命丹显现欲与小世界相融。
他太过的惊艳,流露的大道气息另天地都感到不安,从而上天降下了雷劫。
乌云黑得如锅底盖下来,粗大的电蛇如山岳般跳动,雷声阵阵轰鸣,天威压得人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可在黑暗元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敬畏与恐惧,仿佛只要他在的地方就能镇压天地。他在站在原地调息,一头黑发随风狂舞,他要将自身的精气神调节到巅峰。
这一切原本都很顺利,可就在最后的关头,还是有人出手干扰,欲让他失败,甚至灭亡。
来人强大,且数量不少,这都是他们那一代的竞争敌手,个个同样天赋惊人,来头不小。他们隐藏了身形,隐于暗处雷霆出手,果断狠辣。
黑暗元祖那时也算惊才绝艳,一人挡住数人的攻击,可他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躲进了小世界之中,希望小世界能为他争取一些时间。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他参悟了多条大道,且都完美融入进去,但因为先天命丹气息强盛未完全融入,导致小世界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坚固,加上小世界显立虚空,在雷劫之下无法逃遁,硬生生得承受了数位强者的攻击。他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情况危急。
“洛舞惊仙界!”
一座通体泛着红光的小世界出现,包裹住了摇摇欲坠的黑暗元祖小世界。他知道她来了,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面前。只因他有难!
【洛舞惊仙界】散发出强烈的红光,光芒染红了这片天空,就连黑色的雷劫都被染上了血红。
小世界在燃烧!
黑暗元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本源。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美丽,如血染的彼岸,执着地想见一眼新生的绿叶。她见到了,为他不后悔!
她化为了一团火焰,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她用一生为他争取了一丝宝贵的时间。那不成比例的付出,出现在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相对男子来说,她更需要保护。她的最后一刻宛若为他跳起了一支惊仙舞,画面凄美而又动人。
黑暗元祖默默地拿出了玉笛,轻声和鸣起来。
曲终,人销。黑暗元祖终于落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走,他小世界融合命丹完成了。”暗中有人说道。
“融合命丹后,他的小世界竟然这么坚固。该死的女人!”暗中又有一人应声道,语气充满不甘。
“等等!”
“轰隆”
“怎么回事?雷劫不是要结束了吗?怎么越发猛烈起来?”有人惊疑。
“快看,雷劫在变红。”
这时候,不管是在暗处的人,还是在周围观看的人,都被惊住了。黑压压的云层逐渐变成血红色,穿梭在乌云中的闪电都变成了红色,闪烁的电花割裂了虚空,成为一片片黑洞。雷劫一片片地压落,淹没了黑暗元祖。
“我要为你逆夺一世命,就算天地要阻,我也要逆了它。”黑暗元祖低吼,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浮生造化】”他大吼。
此时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束黑发,那是她留给他的。现在他摧动古老的秘法,要逆天夺来一丝她残留的灵魂,重新送她入轮回,希望能再见到她。
因为她刚燃烧了生命本源,残存的灵魂还未散开,正有几缕向着他这边飘来。
“轰隆”雷劫越发的猛烈,整片天空都被劈得摇晃起来,大地一片焦黑,无数山川高峰被摧毁。周围的人一退再退,生怕被连累。
黑暗元祖经过先前的袭击,本身就已重伤在身,现在又逆天施展秘法,更是伤了本源。但是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否寻回一丝她的灵魂,然后安然送入轮回。
他的披风已不见,他的盔甲已破裂,他的头发也已披散,但他的眼神明亮,正一转不转的盯着眼前飘来的那缕魂魄。只要进入他的血色符文,他的力量就能安然将她庇护,送她入轮回。
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那缕魂魄要进入光圈时,一道血色的闪电劈了下来,想挡都挡不住。
“不!”黑暗元祖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了雷海,他双手握拳,手上青经凸起,不停地咆哮、怒吼。
“天道,你出来,你出来!我要让你的神魂在地狱中焚烧,永世不得轮回。”
天有天道,地有地法!黑暗元祖自混沌诞生而出时就知道天地有灵,冥冥之中自有一双眼睛盯着一切。
“天道,既然你不仁,那我也不需你的福赐。”
“噗”黑暗元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散尽了天地所赐予他的天赋神通。
这时他显得分外虚弱,脸色苍白,胸前的衣襟沾满血迹,他努力让自己站稳。血色的雷劫随着那丝魂魄的消散也渐渐跟着减弱。
“呵呵……哈哈……,【舍魂转生决】,燃我世界,祭我神魂!聚!”
黑暗元祖的小世界燃烧了起来。他不甘心,用尽最后的力量重新聚回一丝她的灵魂。然后他的小世界和他的身体在瓦解。一颗黑色的命丹出现,包裹着这道残魂,通过一道漆黑的通道消失不见。
“惊仙,我会找到你的……”天空似传出一道温柔的呢喃。随后又有一道怒吼传出,“天道,我会回来的,你等着……”
他要重修一世,与她共度轮回。这是何等的大气魄,何等的决绝!
“轰隆”刚要散开的血色雷劫又重新汇聚过来,重重劈落下一道闪电。可惜通道已经关闭,那里早已无人。
雷劫散开后,这已是一个黄昏。夕阳如血,焦黑的大地染上了一层红光,画面如泣如诉。
……
一曲笛声落下,冰封原已包含的泪水终于滚落,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这不是他的经历,但却又如自己亲身经历。虽然他不知道画面中的男子是谁,但他的那种凄凉,那种伤情深深感染了他。他想与他同泣,与他同悲,与他同啸。
就在他悲伤的时候,天地间一道道白色的灵气进入他的体内,而后又在体内转化为蓝色的灵力,被心脏处的那一点蓝光吸收。蓝光大了一点。
在他身旁的墨三爷听得回过神来,被他落泪的举动吓得一慌,赶忙伸过手去要为他擦擦。
“我没事,爷爷。”冰封轻声说道,而手中的笛子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握紧。
画上的沧桑只有纸能懂,而纸中的世界只有画人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