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吉安穿城而过的赣江江心有一座白鹭洲,白鹭洲上有一座书院“白鹭洲书院”。程颐、周敦颐、朱熹都在这里讲过学,文天祥是这里的毕业生。大学问家欧阳修、江万里、大明首辅杨士奇、第一才子解缙、大宋宰相周必大、胡铨、杨万里这些人都是庐陵人,跟这里都有渊源,《永乐大典》写道:“天下多举子,朝中半江西,翰林多吉安”,因此,此校被誉为读书人出身建功立业,治国安邦之所,直到民国年间,这里可是当地最鼎鼎大名的名校,能到这里读书的人,毕业之后满可以进仕途,可谓是前途无量。
因此,当年要是穷人家的孩子,能进入这里学习,通过读书之风甚盛,诗书文章熏陶,加上自己努力上进,运气来了,说不定走近公候富翁,即使是为人家的走卒健仆,也算是宰相门头七品官,忍一忍,积累一世。也许就能出头,父辈便可以落一个不饥不荒地“安享晚年”,可以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流坊村李作鹏故居
话说吉安城外有个村子,名叫流坊村,村里的房子沿着弯弯曲曲的流淌而过的赣江而建,村子呈长条形状,所以大家习惯叫上流坊、中流坊和下流坊三个小村而划分,这个村东面靠山,自然条件较差,比较贫穷。此村子中有一位农民名叫李遇臻,由于他耕田是一名好把式,每天早出晚归,深耕细作,庄稼比别人家的长势都好。所以在周围穷邻居眼里,他家算是比较“殷实”的家庭。
李作鹏故居内父亲和哥哥的照片
但是,李遇臻有五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名叫李仁鹏,第三个儿子名叫李作鹏。新旧时代是一样的,儿子多负担就大。耕田再好再用功夫,田中所得,也就仅够果腹。因此,他就寻思着要把其中两个儿子送去读书。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老大最受关注,早培养成人才家庭早受益,因此,父亲当时可谓是倾其所有,把大儿子送进了“白鹭洲书院”改制而成的白鹭洲中学,当时算是吉安最高学府学习,大哥李仁鹏成为父亲重培养的对象。自然是指望他能出人头地。
李作鹏在兄弟中排行老三,由于他个头长得比较高大,在父亲的眼中,肯定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因此,要把他重点培养成家里种田的主要劳动力,从小给他安排的任务是接受田间劳动,清晨起床就放牛,早饭后上山砍柴火,田里采桑叶,野外捡猪草,农忙又抢季节,便日复一日下田干活,犁田、耙田、施肥、播种、锄地、收割所有农活都得干,因他人比较机灵,农活样样做得拿手,干得比大人都精细,村里人都说,你这老三将来肯定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
不过,到了农事不忙的时候,父亲又觉得他游手好闲,事情不多,琢磨做些小生意解决生活问题,于是又给他安排了一件事,便是拿着家里做的油豆腐到街上去卖,换些零花钱,这样一来,没有点文化是不行的,读书算数也是必须的,正是他父亲的这一想法,便把他安排到村里的私塾读了一二年的书,能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算一些简单的数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下田干农活,可以说是半农半读了一些日子。
村里读了点书的李作鹏,已经打算在老家小山村这片土地上贡献青春和力量的时候,红军第一次攻打比较大的“中心城市”,所以动员了“十万之众”,其实有几十万群众和红军一起。此时,李作鹏因为他长得高大,平时做事胆子大。被乡苏维埃政府指定为少先队长,也在这“几十万之众”中。
当了少先队长的李作鹏算是参加了革命工作,自后跟着红军“九打吉安”。打了一年,终于进了吉安城。于是大力扩军,广招人才。这次“扩红运动”中参军的吉安人,后来出了几十名开国将军以及不少大干部领导人。
李作鹏离开家庭要去当红军的时候,只有16岁,毕竟他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他和父母亲自然是万分不舍,他的母亲家是道教世家,外公和舅舅都是乡村道士,非常相信命运之类,便出面给要参加红军的他算了一命。阴阳先生说:“一个包袱一把伞,出外可以当老板”。非常迷信母亲及家人,虽很不舍,但也就没有阻拦,依然拿上做好的布鞋和一些吃的送他去参加红军。
不过,村里人说他的确是做“老板”的命,因为李作鹏参加红军却又和其他人不同,他说服了手下整队20多名少先队员和他一起参加红军,等于带了一个加强班参加红军。15岁的李作鹏初次显示了他的领导力。有人看见了他的领导力,“这小鬼,办事清楚明白有股子干练劲!还能读能写?让他到总司令部做个传令兵吧!”一参加红军就没有直接上前线战斗,就避免了因为战斗经验不足而过早地牺牲在战场上。
李作鹏当了红军总司令部的传令兵,以前打仗,通讯技术所限,作战命令都要靠人体物理传送。炮火纷飞,枪弹无眼,打起仗来,人家都躲在战壕中,传令兵一个人越战壕,爬山岗,跑到前线指挥官面前传达命令也并不容易。由于他做传令兵做得不错,得到了领导的器重,又调到总司令部警卫班。
当时跟李作鹏一起当红军的,大都只配把大刀,能发一把汉阳造、给几发子弹就已经是很骄傲了。而作为总司令警卫班的他,身上背着当年红军极其罕见的德式手提机关枪(类似冲锋枪),在公众场合行走,很受同伴们羡慕,大家称他“御前带刀侍卫”,威风极了。
然而,就在李作鹏参加红军队伍的时候,他那个毕业于当地名校的哥哥李仁鹏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一开始就是当教书先生,红军长征走了,接下来又是白色恐怖,他对革命前途悲观失望,便投了国民党军,并在第14师担任中尉书记官,后来,又在国民党吉安县政府科长、区长职务。解放时李作鹏写信叫哥哥留下,他也认为有个当高级干部的弟弟“罩住自己”,不会有事,但吉安一解放就被逮捕判刑,死在劳改中,一世坎坷,结局悲惨。亲兄弟从此命运殊途,阴阳两隔。
在村小只读二年书的李作鹏,自从参加红军之后,他的运气出奇的好,在他参加红军的当年秋天,南雄水口战役后,组织把李作鹏送去了工农红军学校学习去了,一学半年,学无线电。那个年代,无线电是顶尖高科技,是红军的“千里眼”和“顺风耳”。红军曾经不得不用俘虏兵做译电员,现在要培养自己的译电员了。让李作鹏去进修无线电,可见组织对他的信任和期望,毕业之后,李作鹏被派到军委二局担任机要员,受此重用,每天工作在最高领导人周围,算是青云直上了。后又在中革军委二局当参谋、译校科科长,是我党我军最早的一批情报侦听破译人员,对红军能顺利到达陕北立下了卓越的军功。
红军长征到了延安之后,成立抗日军政大学,李作鹏作为军队中有军事经验,又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的年轻干部,调到抗大任教官,随后走上抗日战场,一路走来,因作战勇敢,升迁之路是很快的,担任过四野43军军长,率部从北方一路南下,前往广东、广西、海南等地扫荡残余敌人,从东北打到海南岛功劳大,他从普通一员,成为开国中将。
正如李作鹏老家流坊村的村民说,他的运气可以说是出奇的好,每走一步都有人帮衬,有大人物顺手拉上一把,奋一把力,出人头地。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然而,运气好自好,天下事祸福相依,好与歹之间也就一线之隔,善与恶之间转换也就是个“霎时间”,并且转换之间无声无息,难有知觉。因为运气好的人都爱犯一个毛病,“狂”!自觉不自觉地“狂”!运气好的人总是会陷入“事业成功都是因为我本事大能力出众”的自我认知陷阱而不自知,忘了他的好运气可能是老天赋予他的,可能是人家送给他的。
就说李作鹏的“狂”,正如他自己在回忆在长征中他干过什么时说道:“那时,敌人兵分几路,围截,围攻,围剿,他们想怎么打,怎么搞死红军,不是我破译了他们的密码,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红军)怎么走得出草地?”
是的,长征开始后,李作鹏已经升任军委二科科长,专门负责敌人电报破译工作,是他破译了“围剿红军”的敌人电报。但把破译功劳归于他个人名下就不妥了,认为长征中幸亏有他红军才走出草地就不妥了。这是狂!首先没有组织上送你去红军学校学习无线电技术,你破译个鬼啊!再说了,红军中聪慧机灵的庐陵人何其多也,胆大好学忠于革命的“红小鬼”何其多也,又不是你一个。
流坊村里人说:李仁鹏、李作鹏兄弟俩运气不同,导致命运迥异,着实令后人叹息不已。而弟弟李作鹏的“狂话”预示了他的结局,后因积极参与夺取最高权力的阴谋活动判刑,不过,他作为一名勇敢红军的战士,一名大写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为人在世,谁能没优点缺点呢?瑕不掩瑜。李作鹏晚年后保外就医,安置在太原,生活条件很好,他自己也很满足,天天练字,写书,写有回忆录。2009年去世,享年95岁,国家对他的功劳依然是厚赏了的,晚年很幸福!子女也各有所成,村里人说,这个世界上,谁的奋斗不就是图个“晚年幸福”?他这一生的运气的确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