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山位于潭柘寺西北五里,是历史上以卓越而独特的品质,获得至高无上荣誉的“御砚紫石”产地。明代刘侗、于奕正笔下的“雀兒菴”也在潭柘后山五里。历史的巧合绝非偶然,金章宗缘何弾雀于潭柘后山,正是本文探讨的重点。
清人于敏中在所编著《钦定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五十“物产”中,转引自明末《明水轩日记》所记“白玉石产大石窝,青砂石产马鞍山、牛栏山、石径山。紫石产马鞍山。豆渣石产白虎涧。大石窝至京城一百四十里,马鞍山至京城五十里,牛栏山至京城一百五里,白虎涧至京城一百五里,则盈缮司主之”。于敏中将老虎山记为马鞍山,是缘于明代欽差提督管辖范围。是明代十二监中的内官监。它不仅管理紫石开采,至少还包括京西官山大青石料的开采。所以,“马鞍山”是指内官监钦差提督管辖区域,并非真正山名含义的马鞍山。潭柘紫石形成于两亿两千万年前,与端歙砚同属一类岩石。近几十年名声再度鹊起,名扬海内外的潭柘紫石,就产在老虎山阳坡之下。在我国论砚古籍文献中,没有潭柘紫石砚的记载。这对于获得至高无上荣誉的“御砚紫石”冷落般的缺失很难令人理解。
直到1982年,北京大学学生在老虎山首次发现“紫石官塘界”碑,才确立了潭柘紫石在历史上的地位。
2014年,笔者在紫石官塘范围内又发现了明嘉靖年间的“御砚紫石”摩崖石刻。从此,老虎山紫石塘向世人明示,开采潭柘紫石的是明代皇家官府。虽然两则摩崖确立了潭柘紫石的历史地位,但其开采制作的起始年代仍然是个难解的迷。
追述潭柘紫石的开采年代,只有从两个方面入手。其一。从出土潭柘紫石砚的遗物判断;其二,则是考证紫石塘范围内的历史遗迹及历代人物行踪。
一.潭柘紫石砚出土遗物考证:
古砚石爱好者一直在考证潭柘紫石砚的历史,其中李旭先生用二十余年的时间搜集大量古代潭柘紫石砚标本。对搜集到的标本时,均伴有明显宋金时期的出土文物。后经过研究考证,撰写出令人信服的专业论述。从而得出两个结论:1.潭柘紫石砚的制作年代,“最迟在宋元时期已经被用作砚材而广泛开发利用。2.从其品质分析,潭柘紫石砚优于著名的端歙砚。
二.金章宗弾雀之雀兒菴:
明代刘侗、于奕正所著《帝京景物略》,中最为著名的一篇文章便是”雀儿菴“。”雀兒菴,在潭柘后山五里。在千峰万峰中,在四时树色,四时虫鸟声中。菴,方丈耳!一灯满光,一香满烟。然佛容龛、容供几,僧容席、容榻、容厨,客来,客坐菴矣。山田给粥飯,叶给汤饮,蔬果给糗饵,菴矣。菴名雀兒者:金章宗幸此,弾雀,弾往雀下,发百不虚。盖山无人,雀无机,树有響,弦无声也。章宗喜,即行幄菴之,曰雀兒。后方僧来住,未悉本所名义,以臆造佛母孔雀明王佛像。又后僧曰:明王佛修行处。或又曰:显化处也。今者,僧确然对客曰:孔雀菴也。雀兒名当更,而人呼雀兒菴如初”。
南通师院教授姜光斗先生,对雀儿庵一文做出详尽解说。“这篇小品文,记叙了雀兒菴的清幽环境。雀儿庵面积之小,和雀兒菴建庵及命名过程。山田给粥饭,叶给汤饮,蔬果给糗饵,庵矣,是说山中资源丰富,足可供僧人饮食,故有建庵的条件。接着叙述金章宗在此山中打猎弾雀,百发百中。原来因山中无人,雀儿沒受过惊吓,故不机灵,再加上树叶的响声遮盖了弓弦声,他才能百发百中的。但金章宗却很高兴,便下令在他搭帐篷之处建庵,并命名为雀儿庵”。
“雀兒菴”一文包含四个要素:(1).雀兒菴在潭柘后山五里;(2).雀兒菴在千峰万峰中;(3).雀兒菴属于一灯满光的小茅庵;(4).金章宗幸此建庵。在潭柘寺地域内,唯有老虎山紫石塘具备以上四要素,也是重点考察区域。笔者在十余年的考察中,发现并了解到四类古代遗迹。
(一)流淌千年的山泉处是古代庵房遗址:
老虎山半山之间有一处流淌千年的山泉,至现代采石的生产生活一直依靠这处山泉。紫石塘被禁采后,留下两位潭柘寺村民看守。其中一位年近七十的老王是潭柘寺王坡人,因为经常走访这一带与之成为朋友。老王告诉我,“山泉这原来是一处姑子庵,老辈人都知道。前几年在泉水边曾经挖出很多木炭,房基都是姜米灌浆的非常结实,砸都砸不动”。
“姑子庵”是京西土著人对寺庵的一种统称,并非特指女尼修行场所。得到这一信息,笔者首先想到的是“雀儿庵”。因为生于大清光绪年间的老人曾经说过,雀儿庵在老龟石村一带。京西里外十三村,故老相传老辈人皆知有雀儿庵。西山土著人发音雀(巧),雀儿庵土著人叫巧儿庵。为收获更多信息资料,笔者到紫石塘下部的一旦石沟走访。在北京日报基地,与年过七十岁的安振闲聊。我问他是否听说过雀儿庵,老安一脸狐疑。我用乡音说巧儿庵,老安如梦方醒脱口说出“巧儿庵就在咱这片儿”。
老虎山北连九龙山刺玫花坨,南接桑峪梁。越过这道山梁,大小山峰座座相连。一望无际。与刘侗、于奕正描绘得“在千峰万峰中,在四时树色,四时虫鸟声中非常吻合。在紫石塘山泉处,至今基本保持原生态,只能建“一香满光”的小茅庵。
《日下旧闻考》记“雀兒菴在潭柘后山五里。金章宗幸此弾雀,弹发不虚。章宗喜,即行幄为庵曰雀兒。后方僧来住,以臆造佛母孔雀明王佛像,遂更孔雀庵。然人呼雀儿庵如初。臣等谨按,雀儿庵今废”。雀儿庵已于清乾隆时期荒废,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寻找遗址蛛丝马迹。
(二).“姑子庵遗址的石漫古道:
老虎山紫石塘“姑子庵”遗址向下,是一条通达一旦石沟的山沟。由于多年荒废,上下不能走通。在其中间约四百米长度内,均为石漫路面。雨季走水,旱季为道,是京西古道的特点。这条古道的发现,证明古代这里曾经有条通道,具备存有雀儿庵的通路条件。
(三).遗址附近发现石臼:
在距“姑子庵”遗址百步以北,一平面岩石上发现一个石臼。石臼是人类以各种石材制造的用以砸、捣、研磨药材食品的生产工具,是·古人生活的必需品。石臼和水源,是古代人类定居点的标志。秦汉时期,人类开始用石臼配合磨棒加工粮食。辽金时代的遗址出土石臼为多,至明清以后人类开始使用石碾和石磨。距离紫石塘仅几百米的老龟石村至今尚存大型石碾,说明明代采石制砚已经使用石碾加工粮食,石臼属于金代雀儿庵遗物。
(四).遗址附近发现绳纹瓦残片:
笔者在长时间寻觅考察中,在遗址附近发现一块很小的绳纹瓦片。而且该裁片与房山金陵、上太湖华岩寺、岩柳沟圣泉岩所见绳纹瓦基本一个样,笔者认为为金代遗物。
从上述四点遗迹分析,可得出以下结论:1.水源、石臼以及古道的存在,具备了人类生存的条件。2.土著老辈人都知道紫石塘有座姑子庵。3.姑子庵符合后山五里的要求。4.金代遗物的发现,验证这座”姑子庵“建于金代。至此,故老相传的巧儿庵,古人笔下的雀儿庵,已经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合二为一,紫石塘山泉处的“姑子庵”正是建于金代的雀儿庵。
金章宗是女真族建立大金国后的第六位皇帝,他承接金大定时期的盛世,文治武功炳耀显赫。金章宗精通汉文化,善书法能诗歌。
金章宗不是简单的善书法,而是以瘦金体扬名于世。古往今来,善书法、能诗歌的古今文人,对文房四宝都有着特殊的喜爱。仅从这一点分析,金章宗到紫石塘弾雀也存在与紫石制砚的关联。
被益为清代“京东第一人的史梦兰,在所著《全宫词》金宫词内记有:”月池云馆恣穷深,午夜回銮酒半酣。小底凌晨随小马,挟丸又到雀儿庵。明清以来的文人,对金章宗的印象是不务正业幸喜郊游。虽然女真人有“驾秋狝”出游“纳钵的习俗,但老虎山不具备金莲川的条件。一代至高无上的皇权掌握者,日理万机会闲来弾雀吗?答案是否定的,善书法、能诗歌的金章宗实为考察紫石砚而来。由此也证实,李旭先生的”潭柘紫石制砚。至迟在宋元时期已经被用作砚材而广泛利用“的论证的可靠性。
《帝京景物略》还记载了明代慈溪冯有经的《雀儿庵》诗“沓嶂迴巒里,披襟入菁林。略无人履迹,不动鸟机心。古石云高卧,警泉树杂音。坐看白日去,嵐谷众山陰”。仁和陈绍英《雀儿庵即事》:“食枯炊便足,,巢密莫樵青。熟鸟階窺饭,闲风薝动铃。片香分佛火,一枕籍山灵。清掬前溪水,听泉树当亭”。从“雀无机”到“熟鸟階窺饭”,紫石塘、雀儿庵逐渐成为文人聚集之地。古人描绘的如此细致,写出不朽名篇,肯定亲临过雀儿庵。也许与现代的潭柘紫石爱好者一样,是出于共同的对潭柘紫石砚的欣赏,所萌生的感情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