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是人们耳熟能详的陶渊明的文章《桃花源记》。文中的"桃花源"或许并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生活场景,实在让人向往不已。"桃花源"中的人是在战国和秦朝相交之际,为躲避战乱逃于此地。他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然而现实中真的就有这么一个地方,住在那里的人真的"不知有汉"。这个地方叫水河老寨。
现实中的桃花源
云南的西双版纳是一个景色秀美的圣地,在西双版纳的勐海县格朗和乡有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寨子,它就是水河老寨。这个老寨曾经一度与世隔绝,但是这里的人却生活得幸福美满。水河老寨景色秀美,用《桃花源记》中的话"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来形容水河老寨也不足为过。全寨曾经共有60多户人家,寨子中的人们住着传统的带有傣族建筑风格的木楼。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的人家采茶织布,有的人家饲养了几头牛。简简单单却充满了安逸,这样的生活实在让旁人羡煞不已。
据老寨中的人说,他们是爱尼人的后代。1000多年前,爱尼人为了躲避战乱,怀揣着寻找一片安逸祥和的家园的梦想,从青藏高原出发,沿着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一路南下,到了西双版纳这个秀美之地落地生根。后来爱尼人分出了许多支,水河老寨就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但是这个寨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寨子中的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寨中最年长的人,只记得自己出生时便在寨子里了,他们不知道,100多年前有一个庞大的帝国陨落了。也就是说,这座古寨至少也要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寨子没有明确的纪年方式,人们以放牛归来的时间为一天,以自己生命的周期为纪念。寨子中的老爷爷说,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有汉族,当时有一些军人来到这里,他们手里有枪,天上有飞机。虽然不知道这个寨子被发现的具体年份,但估计应该是在20世纪40年代的上半期。
代代相传的淳朴民风
新中国成立之后,水河老寨的爱尼人也逐渐融入到了新中国的大家庭中。爱尼人不会说汉语,于是他们就不断学习汉语。由于歌曲更容易被记住,因此爱尼人尤其喜爱经典老歌,像《边区的太阳红又红》、《北京的金山上》这些经典老歌,至今依然被传唱。
水河老寨的村边上,曾经有那么一块平整的空地。据老人回忆说,当年那块空地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一团篝火被几个年轻人团团围住,他们又唱又跳,好不热闹。有的青年男女就在这欢歌笑语声中萌发了爱意。不过当时的人们都比较害羞,小伙子遇到了自己心上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约出来,而是趁着心上人休息之时,拿着一根木棍,顺着竹楼的缝隙偷偷地敲一下自己的心上人,然后美丽的姑娘就会意地跑出去和小伙子说上一阵悄悄话。有的时候他们还会互赠一些小礼物,比如说绣花包、小手巾等,碰到光景好一点的年份或者是殷实一些的家庭,还会互赠手镯作为定情信物。那个年代的恋爱是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只有小伙子勇敢地上门提亲时,女方的父母才能知道这件事。
在水河老寨老一辈人的记忆中,虽然经历过天灾、饥饿以及战乱,但是村边的一团篝火,却是他们永远也抹不掉的记忆。因为那是他们情感的发源地,也正是这种最质朴的情感和快乐,让老寨中的人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然而在不知不觉间,这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沧海桑田
村边那块开阔的空地,后来变成了孩子们的校园,朗朗的读书声经常从校园中传出。老一辈的村民虽然听不懂,却依然喜欢听孩子们的读书声。但是篝火旁的欢歌笑语,却再也听不见了。爱尼人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文明的传承主要是靠着歌谣代代相传的,村边上那块空地没了,歌谣也就逐渐暗淡了。
过去寨子中逢年过节都会请巫师,为了能求得好的生活,这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一种仪式了。巫师并不是骗取当地人好处的,他们也希望通过自己的方式,让寨子中的人能够幸福美满地生活。然而随着新思想,新文化的传播,村子中已经很难见到巫师了,就算零零星星在附近的村落中能见到那么几个巫师,也唱不出古老的曲调了。随着几年前水河老寨最年长的两位老爷爷去世,那种最原始的、最淳朴的音乐就已经失传了。
曾经的水河老寨人从出生到成长直至死亡,都是从来不出寨子的。因此那时候老有所养,老有所依。现如今寨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老人们留守在家里,无依无靠。每当年轻人回到寨子中,老人们的脸上都堆满了笑意。但也只有年轻人在家里的那么几天,老人们才是真正开心的,而一年中的大部分光景,老人都是在孤苦伶仃中度过的。年轻人回来之后,拿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给老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老人内心真正想要的幸福。
一切都去哪儿了?
2003年,老寨的人从大山深处搬了出来,住进了大房子。原先寨子中的人种植传统的水稻,一遇到荒年,便颗粒无收。现在他们每个人能够吃上杂交水稻,温饱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后来茶叶的价格也上涨了,水河老寨靠茶叶为生的人家也挣到了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优渥了,但是寨子中的老人依然忘不了过去的那个家。
过去寨子中的小姑娘,穿着最朴实无华的傣族服装。现在的小姑娘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有时身边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像过去那样,小伙子偷偷顺着竹楼的缝隙,用一根细长的小木棍谈恋爱的年代,已经永远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水河老寨,人去屋空
这个曾经在大山深处与世无争的寨子,不知道100多年前有一个庞大帝国陨落了;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美好单纯的爱情不存在了;不知道曾经保护他们整个寨子的神灵,现在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天比一天有钱,却一天不如一天幸福;更不知道那些远嫁他方的姑娘,现在过得怎么样?早晨上山,傍晚下山,几个年轻人围在篝火旁,热热闹闹欢聚的场景,或许只能在老人的记忆中才能寻找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