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宇鹏(商州)
商州之境多山地,沟沟壑壑清流成溪,溪流蜿蜒成河。人逐水而居,山、水、人便构成了和谐共生的地脉、人脉。钟灵毓秀的山地便有族居的小村落,小村落因人而生气腾腾。
自大荆镇沿清明河北上,向西过桥,沿西峪河堤公路自南向北而行。与河并行的两列山脉,夹持着西峪峡谷。西峪河夹岸连山,峰回路转。峰,奇险峻秀,蓊蓊郁郁;河,清澈蜿蜒,水映碧峰。一路北上四十余里,有稻湾、鹰咀岩、梨树坡、黄疙瘩山、兴龙、碾子沟、张深沟,南泥湖。南泥湖,非泥非湖,却是明山秀水的风水盆地,又似“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世外桃源。山若丘陵,逶迤绵延。西坡绿色梯田与碧天相接,南坡、东岭栗树满山。袁氏家族依山傍水而居,家家房脊呈“人”字形结构,立木,夯土打墙,前墙屋檩有外延斗拱挑檐,以四间房居多,屋内连锅炕。炊烟袅袅,冬暖夏凉,一派祥和宁静的图景。“洋芋糊汤疙瘩火,老婆娃娃热炕头”就是他们理想的生活。
此地是商州、蓝田、洛南三县交界之地。这南泥湖经年清泉白石,风光施旎,风吹草低,山坡上象结出了牛羊;毛栗子“坷垃坷垃”漫山遍野。方圆不足一里之地,袁氏家族世世代生生不息。说起这袁氏一族,祖籍湖北兴国州,因避灾荒、战乱,于清乾隆年间迁居于此。我所说的袁先生,是我舅爷的父亲,此人身架高大,额颅宽厚,鼻翼丰庾,脸方嘴阔,棱角分明。他眼睛聚神,目光沉稳不飘忽,神态凛然有风仪,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感。他走起路来脚底生风,只是为人罕默寡言。小时便老诚持重,随父亲“老袁先生”学习为人之德,道法之术。老袁先生对他说:学道学法,济世救灵。要救人倒悬之苦,替人消灾祈福。学道之人必先立德。失德,学道即害人害己。失德之人,万不可学道法之术,学之反成大恶,祸害百姓。那时家传道学必传厚德之人,德厚方能肩负大使命。族传秘道不可传之外族,宗亲一脉相承,口耳相传,传男不传女。袁氏家族因与袁天罡同姓,便有天下袁姓是一家之说。
这袁姓家族自然就有几分神秘色彩。因袁天罡著有《九天玄女六壬课》《五行相书》《易镜玄要》《袁天纲称骨歌》《推背图》等书目,他被民间奉为道术预测演化之鼻祖。到我舅巴巴这一代似乎确实珍藏《麻衣相书《周易》《铁版神数》等奇书。他跟父亲---老袁老先生学习,他学成后便行走在商州东西两峪、腰寺马角,滋水灞源、玉山,雒南雒源、金堆镇,华州华阴、潼关。他可谓是走州过县的大能人,人们称之“袁先生。”
袁先生经年穿一身靛蓝浆洗的布衣,青布腰带束身,粗布裹腿,脚着草鞋,甚是干练。他出门背一达裢,达裢里有罗盘、《麻衣相书》《铁版神数》《周易》随身。民国初年,山道人有疾患很少求医问药。袁先生作为乱世末流的知识分子,他见多识广,善于整理总结民间偏方验方,他还懂得一些针灸医术。若遇人患风花、寒感、内滞、血淤、红伤之症,他或开方、随地采药医治;或针灸疏脉通络;或画符禳灾驱邪。他通晓阴阳,顺应天、地、人自然之道:他给人看阳庄,能眼观山势、水流、风向,据村落座向,以罗盘定中线、确定正门朝向以及四指边界;他看阴庄则观察二十四山地势地貌,根据星宿方位、地势以及人的五行,定格局,察看地质断层推测地下结构。
他依据“龙真”、“穴的”、“砂环”、“水抱”四个准则来推定土地生气凝聚之处,用罗盘的天干地支定好阴庄的中“字”。他的立意原则是凡事只求七分好。他逢人便讲:人间十分之好只属有造化之人,龙、凤、虎穴实为“天机”,不可有意强求,苦求则物极必反。他从不食古不化,他能够顺应时势发展,客随主便,顺势而为。袁氏一族门风正派,为人做事忠厚通达。
只因袁先生常年行走江湖,难免对子弟教育有所疏忽。他有五个孩子,他的“老大”实际上是二哥的孩子,二哥被拉壮丁后一直没有音信,这孩子他便视为己出,一直精心抚养。这娃不到十岁便随小叔和弟兄们砍柴、放牛。每凡逢重要时节,袁先生便不出门,将孩子们唤入家门。他以人伦家法教导孩子如何勤俭持家安稳度日,怎样自立自强顶门立户,他给孩子们大讲做人规矩和处世的智慧。这几个儿子,见父亲声色俱厉,指指点点,他们便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吭气。独这老大扬着头,专注用心地听,见叔父神色稍缓,他便将沏好的茶双手递给叔父。
他顺着叔父的旨意给弟弟们讲抚养孩子的艰辛,并将戏文“三娘教子”唱给大家:“娘为儿东邻西舍借米面,邻居们把娘下眼观。自古道低借要高还,还不上让娘作熬煎。每一日旁人用午饭,为娘的早饭还未餐,饿的娘眼前不住花儿转,无一人怜念娘可怜。儿无有奶乳用粥灌,可怜儿一尿一大摊。左边尿湿右边换,右边尿湿换左边。左右两边齐尿遍,抱在娘怀可暖干。你奴才一夜哭的不合眼,抱在窗下把月观。数九天冻的娘啪啦啦颤,你奴才见月拍手心喜欢。常言道抓儿一尺五寸真正难,日日夜夜受熬煎。你奴才今日长大了,把为娘恩典一旦完。”
“袁老大”连说带唱。他声带滞涩,听者也哽咽落泪,其他人都斜着眼看。袁老先生老泪纵横,他从背椅上直起腰,走到“老大”前,用宽大的手掌罩住他的头说:“古之成大事者要善于自我反思,做人是否忠厚?做事是否有信义?先人的脸是否丢尽?你弟兄五人中,要都象你大哥这样忠诚厚道,我就是老了也能拾阖眼窝了!”“袁老大”边给叔父擦泪边说:“叔,这戏文是编给人看呢!戏上有假,世上有真哩。三娘和你将心比,都一理。我们都听您的话。决不丟咱袁家先人的脸!”其他弟兄还都是斜着眼看着老大点头这“老大”实际是个人来风。他在叔父面前能极尽表演,叔父一旦外出,他便象松了紧箍咒的孙猴子,揭开盖子便胡蹦哒。他上山懒得多砍柴,确肯出怪点子。
众人砍了柴,却分不清是谁的,他便爬上沟垴,站在山石上,向沟里扔镰,镰子打到的地方便是自己柴的属地,其他人因他鬼主意多又都让着他。小阳春的一天,他正在沟畔铺了松茅子享受着和煦的日光浴,不觉睡沉了。其他弟兄们出主意要治治这老大的能劲,有人便将稀牛粪轻涂老大的掌心,后用毛毛草弄老三的鼻孔,老三以为是小虫子,没睁眼径直用手向鼻边打去,结果牛粪糊了眼,气得他四处追赶着不同方向的兄弟们。“袁老大”自小心眼多。
叔父在家,他毕恭毕敬,做事小心谨慎,老诚持重象沙和尚,自然深得叔父器重。叔父的德行常被邻里赞颂。夜深人静,叔父独叫了他,关了厦房门,他俩沐浴净身,设香案,同时焚香叩拜历代先人。袁先生向历代祖师祷祝,言说收二哥之子为徒,传承袁氏之道术。命“老大”向历代祖师跪拜焚香烧表,向叔父行三跪九叩之礼,献茶。随后郑重教他立身济世的绝活。这“袁老大”心性也灵,开悟得也早,跟叔父两三年学了一些护身之法和为道之术,不时窃喜,他总想在人面前显摆,让人高看自己。
民国十六年夏天的一天,太阳毒辣辣地炙烤大地,他将牛赶上了羊圈岭,他想试试自己的手艺,于是面西盘腿坐一平台的青石之上,口中默念《驱蛇咒语》,不一会儿,懒黄汉、菜花蛇、黑乌捎、土蝮蛇,野鸡红,青竹标等,有毒的、无毒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有盘旋而至的、有蹦跳而来的,有吐着芯的,有顺地溜着的,它们不约而同朝同一方向目标地汇聚。蛇,来是来了,它们以“袁老大”为中心点,自行分工,好几十条蛇自行以冰凉之身为“袁老大”搭了个凉棚,“袁老大”身上凉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他翘着二郎腿乐滋滋地享受着快乐时光。
他自鸣得意,念起咒语,蛇们自行解散,有序撤退,各自回去。但有一条七寸蛇却围着“袁老大”,他走哪儿,小蛇便跟他那儿,真是不离不弃,穷追不舍。他再念咒语,就是不灵验,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实在没办法,他便拐着弯往家里跑,这七寸蛇象个顽皮的孩子,蹦跳着跟着他。“袁老大”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失声喊大伯。大伯正好在家拧麻绳,应声出门,见此情景,他也吓了一大跳,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呀,阎王好惹,这小鬼难缠呀!好在大伯多少懂点破解之法,拿了雄黄粉腾空驰向门槛,嘴里念念作语,这七寸子便失了顽性,蔫溜扑塌的掉了头爬回去了。
等到袁先生回来,袁家大伯劈头盖脸地指责袁先生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大侄子心野得很呢!你该拾掇还得拾掇,不要怕人说闲话,他董(惹)那大个乱子,还没半罐子扑腾就耍人,今若不是及时碰到我,他早叫蛇精要了命了!”袁先生听罢,气得满脸乌青,迅速关了楼门后门,拿了一条绳要动用家法。进了厦房,却只见“袁老大”自己背着刺条,捆了绳子在础子上等待叔父动用家法。袁先生想:自己是娃的叔父,人常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厉教育娃,别人还以为自己不待见娃。
他见娃愿自己悔过,气也就消了一半了。想这“老大”还是个孩子,给娃醒服地说一说,或许娃明白事理也就好了。没等袁先生开口,这“袁老大”便双手递上悔过书,从为道与为德的关系上阐明自己犯错的危害,声称要绝食三天,面壁思过。还没过半个月,这袁老大伤疤还未好净,疼却忘了。阴历七月十五刚过,“袁老大”便将牛赶上洛源岭。他怀里撩了些青皮核桃,正在树下用小鱼刀剜着吃。这时,一阵凉风吹过,爽得肉都要酥了。原来酒香自洛源街道飘来。这“袁老大”也十五六岁,苞谷烧酒的醇香勾魂摄魄。他按捺不住自己的猴急性子,径直下了山,来到洛源街道。远远便看见高家酒旗迎风招展,酒坊一字排开八个大烧锅。
原来这酒坊是“高老五”家的。高老五一脸横肉,自己拉起一杆子土匪,后来被县保安团招安,他心毒手辣,几年功夫,摇身便地成为地方保安团民兵团长。他名义上是肩负保境安民的神圣使命,实际上却是地方一霸。伙计们将已发酵21天的酒醅用竹笼抬到甑锅边进行蒸馏,他们忙而不乱地按照“稳、准、细、匀、薄、平”的原则进行操作。而已酿好的酒头已盛在酒缸里。有头有脸的人便用小把盏品尝这酒头,一来是免费广告宣传:酒香不怕山沟沟深;二来是犒劳这十里八乡的乡绅名达,结交头面人物。这时节正是农闲时节,劳苦的人家都想尽办法打上一、两斤苞谷烧酒过过瘾解乏,这洛源小街便洒香扑鼻,人们都香醉了。
有诗为证:洛河畔上高老五,酒坊醇香满洛源。人间七月没闲月,美酒穿肠赛神仙。说来也奇怪,这酒不醉人人自醉,这“袁老大”刚下了坡,闻了酒香便觉得自己应是个人物,他哼着秦腔,飘飘然来到酒坊,眯起半只眼,神气十足地说:“伙计,舀半碗头酒!”尖嘴猴腮的头戴浸满黑汗渍头巾的伙计斜眼看了一下“袁老大”说:“这谁呀,碎怂(小东西)还扎狼狗子势哩!”这“袁老大”自觉有几分本事,心想:连个小计都敢轻视自己。他怒发冲冠,却猛然想起叔父的话:娃呀,与人争强斗狠迟早必丧命。他便压了肝火说:“尝尝酒头还不行吗?”那个伙计接着说:“酒头我都没资格尝。
你闻闻酒香也就行了。阿达娃不打你到阿达凉快去!”“袁老大”毕竟年轻气盛,被炝了一鼻子灰,一看伙计们人家个个光着油光油光的膀子,再看看自己身单力薄,也就只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说:“咱走着瞧!”说着真的走上了坡,心里憋了一肚子恶气,顺手捡起个小石子朝老鸹窝扔去,老鸹扑喇喇飞走了,他的气反倒更大了。他于是盘腿面向酒坊而坐,念起了“急急如律令,烧干锅”。话说这郭家酒坊一字排开八个烧锅,伙计们将21天的酒醅上甑蒸馏,有十多分钟便查开温度计把握火候。突然八个锅都漏水,将锅下的火都浇灭了。接着是酒醅散发出焦灼之味。把头师傅大吃一惊,大喊一声:“日塌啦!赶紧叫咱团长去!"
不一会儿,高团长头戴礼貌,上身穿中山装,脚蹬皮靴,骑着高头大马骂骂咧咧来了。马沟子后头跟了五个戴大盖帽的歪瓜裂枣样的卫兵,卫兵人人背着烧火棍似的“汉阳造”一路小跑地跟着。洛源街道行人闪得远远的,扬起的灰尘弥漫整个街道。“狗日的,咋啦?”高团长刚跳下马便劈头盖脸地问。那个戴毛巾的小伙计颤着声说:“团总,我烧了一辈子酒,还没见过这怪事,八口锅都漏了!”高团长说:“咱自己开的烧锅我还不知道,邪性!去,去,去!赶紧去把老娘的纺车搬来。
兵娃子和伙计很快便将纺车搬来,高团长扔了锅盖,众人抬起纺车轮,高团长挨个在每个锅里正反各转九圈,然后说:“谁今惹毛了我高老五,我就用搅肠煞要了他狗日的小命!”却说山头核桃树底下的“袁老大”还正在自鸣得意地看笑话,他突然惊叫一声:“哎呀,妈呀!”然后双手捂住肚子在树下疼得滚蛋蛋。
正好有放牛娃路过,架起袁家老大就往回跑,俩人连滚带爬的回了家。正好袁先生刚从兴龙回来,见老大脸如黄表,肚鼓如鱼,疼得全身冷汗淋漓,气喘微微,危在旦夕。说是迟,那时快。袁先生顺势从院中桃树上折了根粗桃条,照直往老大鼓起的肚子上连打八下。扔了桃条,朝老大沟子上蹬一脚:“你个不要命的东西,回来干啥呀,我全当没你!”话刚说完,老大便睁开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吓得爬回厦房。袁先生气得嘴脸乌青。他回到里屋,关了小门直生闷气。却说这高团长在自家酒坊弄了些牛肉、花生米正品着头酒,却听得“嘭……嘭……嘭”八声巨响,如雷管炸裂。
洒醅洒了一地,伙计们抱着头正缩着身子发抖呢?这高团长开头便骂:“狗日的,刚那狗崽子还没死绝,这又坏了老子十六担苞谷!谁这么大本事,敢跟老子较上劲。刚那崽娃子是阿达娃?”有伙计说:“像是南泥湖袁家的老几?”高团长拍了一下脑袋说:“就是袁先生的崽娃子,好,我去会会他!”说罢一人骑了大马,大摇大摆地翻过洛源岭,便将马拴在河边槐树上,走着来到袁先生家。此时袁家楼门关着,敲了好大一会儿,袁家老婆子才开了门,见了满脸横肉,肉上满是毛胡子的人,小着声问:“你是谁,找谁呀!”这高高长压低声说:“我来拜会袁先生!”“他人去了华岔啦,还没回来哩。你先回去!”袁家老妇人说。
“婶,你甭哄我,我知道袁老先生在家等我造访。请你老转告说洛源民团高老五求见!”高团长刚说完。里屋应话了。“嘿呀,高团长,上门抓丁嘛?这可是商雒县,不是你雒南县,您走错门啦!”袁先生不卑不亢地应了声,“有事明天说,行不?”这高团长忙陪笑说:“袁老,有道是,有手不打上门客。我远道而来,总不能让我气没顺就回去。您让我这怂脸往阿达搁呢?”“那就有请高大团长大驾了!”里屋应声,人却在炕上咳嗽。高团长猫了腰,进了小门,忙给袁先生敬纸烟。袁先生摆手。高团长说:“先生是深明大义之人,怎奈我十六担苞谷,就听了八声亮响完了!这可是我民团全团的口粮呢!”袁先生从炕上坐起,靠在马门旁说:“你还当团长呢!团长职责保境安民。
我老大才是十五的娃,今要是我不在家,折了这娃,我可你外团长就当不成了,你还有脸问我要粮食,我能赔起你十六担苞谷,你是给我捏泥娃呀,咹?”高老五虽是粗头,但无字书却读得深透,他深知自己今天玩过了头,又不敢明火执仗地与袁先生对着干,咽了口唾沫说:“先生说得对,都是我的错,今给您老提了这十斤酒梢子,权当孝敬您老人家,今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先生若看得起我高某,我定当效劳!”说罢将酒坛子放在旮旯的架板上,拱着双手退出里屋。出了门快马加鞭,一溜烟地上了洛源岭,高唱一声:“焦赞传孟良禀太娘来到!”快马加鞭回到酒坊,四话不提。
高团长前脚刚出门,袁先生便将“老大”喊过来,让他跪在祖宗牌位前悔过。袁先生说:“我娃今天弄了个大事,敢把天戳个窟窿,我娃有胆戳天,你就有本事补天。本事呢?上次不是你大伯,我看喔(那)七寸子蛇精早都要了你的小命,你还不长记性!你知道高老五是谁?一夜抢了洛南警卫处的十三杆枪,喔(那)货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你没看这啥世道,竟敢招惹他?喔怂我躲都躲不急,我娃倒能成得很呢。我只怕送了你娃的碎命,我给咱袁家先人没法交待!我这一辈子给人算命,千算万算,在你面前我失算了,我羞了先人哩。今我救了你的命,废了你的功力,活该是你,以后就你老实巴巴的过你的小日子。你心浮气躁,阳奉阴违,不是学这本事的料。你若能脚踏实地的种种庄稼,做个老好人,我才能安心拾阖眼窝!”袁先生说完,一行清泪滑过他的腮边。
袁先生伤心地在江山白龙洞闭关七七四十九天。回来后,他再也没出过门。腊月三十晚上,人都聚齐,他召开了家庭会议:宣布自己从此退出江湖,不再做事。袁氏道法也不再传人。然后他用红布包了檀木木匣,内装三本奇书,亲自写了封条,画上符咒,向家人吩咐自己的后事从简,等他闭眼后,要封条木匣作他枕头。'多半年后,先生茶饭不思,饮食日减,形容憔悴如枯木,他拒绝随医服药,硬是扛了两月,家人按其遗嘱,一切从简,不动哭声,那个檀香木匣的确无人敢开启,终是作了他的枕头。
作者简介: 王宇鹏,1970年出生于陕西商州,长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高级教师、《作家摇篮》杂志签约作家、中国作家网会员。有80余篇诗歌、散文,文论在《作家》微刊,“中国作家网”《作家摇篮》《阳光报》《商洛日报》《九天文学》《作家在线》《当代作家》《当代文学家》《陕西文谭》《九州作家》《读写联谊》《作家联盟》《作家家园》《长江诗歌》《西府文学》《商洛作家》《商洛写作》《纪录商洛》《商洛文苑》《商洛百草园》《纵横秦岭》《天竺山》《禹平文学》等报刊、杂志或平台发表。工作之余常随性练笔,善于将个人对生命和生活体悟思考行诸笔端,喜欢在平淡生活中淬炼个人文学情趣,以文会友,丰富精神世界。愿走进文学百草园,让心灵得以慰藉。
发布编辑/艾胡李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