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哈布斯堡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会看到古典众神及其助手的存在,他们与现代名义上的一神论代表——上帝共同存在。他们要么在喷泉里翻腾,要么在门口处守护,要么装饰在天花板上。我是听着简单而又令人兴奋的希腊罗马神话英雄故事长大的,所以对我来说,在一座又一座的城镇,从特伦蒂诺到特兰西瓦尼亚,看看那些地方别具一格的古典装饰成了我的一大乐趣。那些城镇中通常会有一个中心集市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小小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他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地注视着一个巨大的喷泉池,这个喷泉池是用进口的白色石头建成的,里面有一个海神,他神情慵懒,毛发旺盛,腰身笨重,正和一群被挑选出来的水仙女嬉戏(显然哈布斯堡的河流都与大海相连)。
▲图片为剧照,饰演耶稣的演员正背着十字架道具
我一直对于把画家克劳德·洛兰(ClaudeLorrain)放入这本书中感到绝望,他是17世纪最伟大的英雄。在漫长的艺术生涯中,他创作出无可匹敌的风景画,画中包含众多古典人物(偶尔有基督教人物),却没有涉及哈布斯堡家族人物。但令我开心的是,他创作了一系列画作来庆祝罗马的盛大节日。其中有一幅记录了1636年年底斐迪南三世加冕为“罗马人民的国王”时奢华的场面,所以我才把他放进来。斐迪南加冕的时候很仓促,因为他的父亲斐迪南二世在短短几个星期后就去世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很轻易地当上了皇帝。与此同时,西班牙大使决定在罗马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庆祝仪式,当时克劳德就住在罗马(他重要的古典画赞助人在教廷官僚机构任职)。此时正值奥地利和西班牙交情笃厚的巅峰时刻,年轻的斐迪南和他的西班牙堂亲斐迪南2在讷德林根摧毁了新教徒的军队(这个场景被鲁本斯永久地记录下来),人们曾一度荒唐地认为三十年战争要结束了。因为战争是以捍卫天主教信仰的名义发动的,所以斐迪南将在罗马加冕,而西班牙大使是这个庆典的负责人。他安排了一系列令人惊叹的展览(观看切斯蒂歌剧那帮观众的下一代对这种展览一定很熟悉),并且委任克劳德创作同样精湛的画作来称颂皇帝的聪明才智。
克劳德把这些事件一一记录在他那奇迹般的画作上,包括爆炸、坍塌的台阶、壮观的场面和荒诞的愚蠢行为。每个欧洲王朝都对古典意象感兴趣,只是兴趣点不同罢了。显然,色情作品中也会呈现古典主题,这些作品中有鲁道夫二世收藏的许多“朱庇特之爱”系列图画,收藏这些图画很明显是为了私用。但是,曾为许多哈布斯堡家族成员所用的反宗教改革杰出画家鲁本斯,似乎能很容易地转换绘画手法,把痛苦的圣徒们被圣父召唤至天堂转变为假装美惠三女神的体态肥胖、赤裸的荷兰女子,这绝对是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但是,他以大胆夸张的画风,掩盖了整个斐迪南二世和斐迪南三世统治时期的残忍冷酷。在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鲁本斯的画仿佛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冲击圈,让挂在周围的画都看起来索然无味、黯然失色。
▲人物油画
皇帝们都喜欢把自己看作朱庇特。他们的双头鹰标志在整个神圣罗马帝国随处可见,出现在无数的旗帜上、寓言故事里和墙壁上。这种鹰标被看成罗马鹰(据说与类似的俄罗斯鹰有相同的血统)和化身为鹰的朱庇查理五世曾在热那亚(Genoa)待过一段时间,在那里的安德烈亚多里亚王宫(PalazzoAndreaDoria)处理公务,宫殿的天花板上有一幅佩里诺·德尔·瓦加(PerinodelVaga)刚刚完成的(令人震惊的)湿壁画,壁画描绘了朱庇特轻松击败叛党泰坦巨神(Titans)的场景。这些泰坦巨神浑身赤裸,畏畏缩缩地分散在画的底部,高傲自大的众神在一旁观望。查理五世摆出潇洒的姿态,他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有力的视角来诠释自己的形象,也没有哪个笨蛋敢同他较量了。
维也纳郊区的列支敦士登花园宫殿拥有关于赫拉克勒斯的最好的穹顶壁画,这幅画由安德烈亚·波佐(AndreaPozzo)于1707年创作完成。这幅奢华的画作将十二项英雄伟绩画在一个角落里,在他笔下像九头蛇海德拉(LerneanHydra)和尼米亚猛狮(NemianLion)这么威猛的动物都被缩小,看起来像搞笑的毛绒玩具。这种突出赫拉克勒斯的表现有些奇特:和朱庇特的情况不一样,至少人们会争论说,赫拉克勒斯的超能力让他完成任务易如反掌,甚至还有更极端的说法认为赫拉克勒斯有点儿愚笨。他的敌人完全没有胜算。赫拉克勒斯似乎也只是忙于一些日常的简单事务,比如在村子里游荡,把狮子的头扯下来,或把凶残无道的狄俄墨得斯(Diomedes)喂给会吃人的牝马。如果说有什么比较显眼的工作,那就是警察工作似乎比较崇高。
▲图片源自网络
哈布斯堡家族对赫拉克勒斯颇感兴趣,其中最感兴趣的是他神秘远征的故事,这一故事常常被人遗忘。赫拉克勒斯穿过利比亚(Libya)到达遥远的地中海西岸,在那里打败了多头怪兽吉里昂(Geryon)和他丑陋的朋友(一条狗和一个相貌奇怪的牧人),然后围捕了吉里昂的牛群并将其带回文明世界。这是赫拉克勒斯英雄事迹发生的最远的地方,人们总是把这个故事与赫拉克勒斯柱(PillarsofHercules)的故事混为一谈。有些传统说法认为,赫拉克勒斯是在这里推开了地中海的两岸,形成了直布罗陀海峡(StraitsofGibraltar)。而其他的传统说法则认为,赫拉克勒斯实际上建造了两根巨大的柱子来标记地中海的尽头。这反过来又使赫拉克勒斯被编入腓尼基人(Phoenicians)建立加的斯(Cadiz)的故事中,这种奇怪的错位意味着查理五世把赫拉克勒斯当作他的私人徽章,这体现在两根柱子的设计上。海峡中的柱子上刻着Nonplusultra(“无可超越”)。所以查理把Plusultra(意为“走得更远”)作为他的座右铭,以此来炫耀他的属下跨越直布罗陀海峡,征服了新世界。换句话说,他已经超越了赫拉克勒斯,宣称自己不仅仅是欧洲的立法者,还可能是整个世界的立法者。这些成了他纹章的一部分,令他的对手们闻风丧胆,也给哈布斯堡家族平添了无限的荣威。
结语
周围环境早变了,或许也该做些调整,但奇怪的是Plusultra仍然是西班牙的国家座右铭,刻在王室盾徽上。最令人伤心的是,在维也纳郊外查理六世建成的部分宫殿的巨大遗址上,克洛斯特新堡天花板上的这些标记在1740年查理死后就被清除了。少年时的查理就曾想成为西班牙国王,他也的确继承了早期同名者的帝国,所以他重新起用了赫拉克勒斯柱作为自己的私人徽章。但在克洛斯特新堡修建期间,他的这个梦想却被席卷而来的军事浪潮和外交耻辱击碎了,柱子似乎也成了一种讽刺,令人难以忍受。其实,如果查理决定在天花板上画一幅巨大的赫拉克勒斯湿壁画,恐怕棕色的颜料会无法控制地堆满整个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