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附墙、石子铺街的叶榆古城,一年四季花事不绝:冬有艳明、春有繁华、夏有热烈,即便秋风四起,万木萧瑟之际,反倒有更繁盛的花事:恍如一夜之间,大街小巷的桂树全都绽放了,金灿灿地罩着路和屋,为质地硬朗的秋景添上一抹欢悦、振奋之色。
据说,随着大理近年的深度绿化,古城桂树已达万余株之多。但在我看来,可能远不止这个数呢。晨起时,漫步在街头巷尾,浓郁的香气袭来,在雾气里香透行人满头满脸。黄昏时,静坐红龙井或玉洱公园石凳上,远观凡尘渲染,近听秋虫唧唧,染一襟幽香之闲。间或,清风徐徐而来,枝条左右晃动,便有细碎的花雨下坠,在青石路上铺一层灿烂。而忙中偷闲的人,会在高处凭窗眺望,那种香甜的气息忽远忽近,缠绕鼻端,沁人心脾,往日郁积的块垒便消散殆尽,可见其颐养之功。在杏林医谱里,桂花通血脉、解痞散结,有美容养颜、暖胃温中的君子之德……以它为伴该是一种极致的幸福。
据史载,桂花最早发现于喜马拉雅山脉以东,属中国的传统常绿花卉,有金桂、银桂、四季桂、丹桂等四大种属。大理的桂花,多为金桂和丹桂。它的花蕾粟米般硬实,四片厚瓣围着几丝细蕾。每一个小小的橘黄色苞芽从花中冒了出来。半近观之,那花更像躲在绿叶丛中的害羞孩子向人微笑。其数十朵这样的小花,成丛成簇聚生于叶柄,聚集于枝头,又似一柱精巧、淡雅的花棒。它们与世无争,静静地开,悄悄地落,这季开过,明年犹自再来……
桂树耐寒热,不择土壤沃瘠,与其高雅的禀赋大有关系。桂树树质干净,不凋不卑,甚至不招虫害和菌染。这样的树,在闲庭院落种植一株,亭亭玉立韵味无穷。其下可赏月、可饮酒、可谈古论今。古城的旧式院落里,多有它们的身影,其年龄或明朝或清朝,算得上是植物王国里的寿高德劭者。它最宜点缀历史文化,在婆娑的树影里,那潮湿阶前满是苍苔和芸香老草。然岁月飘摇,往昔的一些人事和物事,早湮灭于浩渺时空之外了……
我生于古城,最喜外婆做的桂花糕,既香又甜,成了我对童年的美好记忆。当外婆离世,退休后的父亲便迷恋于杜康之术。我惊叹他对酿酒的那份执着与偏爱。入秋的桂树有三潮之花,挑剔的父亲专选第二潮的花,这花盛而香甜,能酿美酒。每逢收集,父亲先铺大片塑料布于树下,再摇晃树身,那花朵便细雨般坠落,金灿灿地积满塑料布。填入酒瓶半旬后,糯白米酒便被染成了琥珀色的,猛一揭盖,酒气往往熏得路人闻香而往,印证“酒好不怕巷子深”的老话呢。父亲还善饮,邀三五朋友小酌,是他最快活最得意的一件事情。
一位南游的北方诗人曾说:“我喜欢古城,是因那桂子和月亮的缘故。”听着浪漫也很温馨。确实,在中秋之际,这城里到处有桂的花儿香、酒儿香、饼儿香……往往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离蟾宫近在咫尺。(作者:张科,单位系大理技师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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