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保单位、长子县法兴寺是我去的最早、知道最早的一座庙宇。
说起来那还是上世纪70年代初,当时我正在村里读初中。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慈林山为村里的卫生所挖草药,主要是黄芪、远志、沙参等。中午饭是在慈林山煤矿解决的,饭后带队的老师领我们参观了法兴寺。当时年龄小,也不懂什么佛教呀、文物呀、美术雕塑呀,只觉得里面的老爷(佛像)看起来有笑的,有怒的,有站着的,有坐着的,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特别有趣儿。高中毕业在村里当民办老师的时候,一位老教师又给我讲了朱元璋在法兴寺当和尚扫地的故事。后来再去就是上世纪90年代搬迁以后的事了,一共两次:一次是和朋友两家去玩的,一次是十多年前为出《长治金石萃编》一书拓碑而去的。通过对法兴寺的初步了解,发现这座历史悠久的寺庙里不但有朱元璋扫地的故事,而且还有皇帝改名、皇子建塔等记载。
法兴寺门额
朱元璋扫地退佛像
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早年曾经出家当过和尚,众所周知。为了生计他曾托钵流浪,到全国各地云游化缘。
有一年,朱元璋来到了长子县东南方向40华里处慈林山上的法兴寺。当时,主持慧净禅师见来了个长着鞋拔子脸的僧人,就让他专职打扫寺庙里的卫生。寺庙的殿堂里到处都是佛像,旮旮旯旯的地方很难打扫,时间长了朱元璋也有些不耐烦起来。有一天天还没亮他像平常一样起来扫地除灰,扫着扫着便自言自语道:“要是这些老爷儿都能到院子里站一会儿就好了。”谁知他的话音刚落,那殿里的佛像就真的一个个都跑到院子里去了。见此情况,朱元璋不由地一惊,但也只好默默地先把房间打扫干净再说。不一会儿所有的屋子都打扫完了,朱元璋又试着对院子里的佛像们说:“你们都回归原位吧!”朱元璋话音刚落,那些老爷儿们就乖乖地又各自回到了原处。从此以后,每天如此,省事痛快,屋子还特别干净。
有一天主持巡查佛殿时发现,每座佛像的角角落落、连扫把伸不进去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感到十分奇怪,想不出这朱元璋是如何做到的。为了一探究竟,第二天,在朱元璋起来干活的时候,主持慧净也悄悄地起来躲在暗处看他是如何打扫的。谁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那些平日高高在上、一动不动的塑像都老老实实听着朱元璋的调遣,让他们出去就出去,让他们进来就进来。慧净禅师非常惊奇,心想,这朱元璋非同凡人,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主儿,于是就另眼相待,再也不让他干那些杂役活了。果不其然,后来朱元璋就真的坐了天下,当了皇帝。当然,这都是传说,或许朱元璋真的在此短暂逗留过,但也不免是有人为当了皇帝的朱元璋抬高身价而专门编造出来的。
郑惠王造塔捐舍利
如果说朱元璋扫地是传说的话,那郑惠王主持建造石塔的事却是真的,有碑为证。
古慈寺郑王石记图片
碑的全称为《古慈寺郑王石记》,青石质,高119厘米,宽83厘米,唐咸亨四年(673)十月八日立石,检校功德僧洪满撰文建碑。碑文20行,满行28字,字径3·3厘米,行书。通篇章法疏朗清爽,字体遒劲秀美。碑文记载了唐朝郑惠王李元懿任潞州刺史时,在法兴寺亲自主持建造石塔并将自己珍藏的37颗舍利子和3000卷藏经赠送寺院珍藏的事。
法兴寺石舍利塔
郑惠王李元懿,两《唐书》有传。唐高祖李渊(566-635)的第十三个儿子,武德四年(621)封滕王,贞观七年(633)授兖州刺史,十年改封郑王,历郑、潞二州刺史。他数次审断大案要案,公平公正,很有声誉,受到高宗李治的多次嘉奖。咸亨四年(673)去世,谥曰惠,陪葬献陵。
古慈寺即现今的法兴寺,原址位于海拔1160米的慈林山上,始建于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后凉吕隆神鼎元年(401),原名慈林寺,亦称古慈寺。唐上元元年(674),李治皇帝从开封去太原途中,游览此寺时改名为广德寺,并将两株牡丹花送给寺院。宋英宗治平年间(1064-1067),赵曙皇帝又把广德寺改为法兴寺,一直沿用至今。法兴寺所处位置在慈林山煤矿的主要采掘区域,加之年久失修,面貌破旧,上世纪70年代后期出现地面塌陷,庙基裂缝,殿宇倾斜,院墙走形,有倒塌被毁的危险。为保护国宝,相关部门经过反复勘察研究,确认该寺已不能在原址修复,于是决定把它整体搬迁至对面的翠云山南麓。搬迁工作于1983年夏拟定,1984年3月经国家文物局批准,此年10月动工,1996年10月20日竣工。历时12个春秋,耗资400多万元。现址占地60多亩,为原址的6倍,各部分建筑结构基本保持原状,寺中的宋代彩塑佛像都是原件整体吊装过来的。当然,《郑王石记》等碑刻也一并迁至现址。
郑惠王李元懿为何要在法兴寺建造石塔并将自己珍藏的舍利子和藏经赠送给寺院呢?这恐怕与他的生母张太妃张宠则有一定的关系。
张太妃孤魂厝上党
李元懿的生母、高祖的妃子张宠则,两《唐书》无传,《旧唐书》 卷十四里仅有一句“张宝林生郑王元懿”。据明弘治《潞州志》、万历和清顺治、乾隆两朝《潞安府治》等记载,在城南十三里有一座郑太妃墓。因时代与历史的变迁,后人只知此墓有文字记载,却不见墓地的影子。一个偶然的机会,笔者在一本刊物上看到了《张宠则墓志》的拓片,其碑文正好可以弥补史料的不足。
《张宠则墓志》,全称《大唐郑国故太妃张氏墓志铭》。志主于贞观十九年(645)正月十一日病故,享年五十七(六)岁。志石高92厘米,宽93厘米,志文32行,满行32字,正书。书石生陈善行,镌石人苗行式。唐朝早期的墓志很少署撰、书者姓名,而此志虽没有署撰文者姓氏,却署了书丹及刊石者的姓名。陈善行和苗行式,当是官方派来的专业人员。据载,该志石于2011年出土,后归洛阳李氏私人收藏。由此看来,此志并非官方渠道正式出土,是否有志盖,现也无以知晓。还好,从拓片看,志文笔画清晰,文字基本完整。书法方正规整,书写风格沿袭了北朝和隋代的书法特点,结构平稳宽博,用笔方圆兼施,点画精到,体势舒展,不失为一件书法艺术水平很高的佳作。笔者在抄录志文的同时,也被初唐这种书法艺韵深深感染。
张宠则墓志拓片
据志文记载,张太妃为河内修武(今属河南焦作市修武县)人,有才有貌,外秀惠中,书工真草,文善诗赋。何年入宫不详,武德四年(621)诏授宝林(妃嫔称号 ,正六品,级别较低)。母以子贵,贞观十年(636),在儿子李元懿封郑王的同时被封为郑国太妃。李元懿从小“生长春宫”“学业犹有所阙,政教未能尽善”,太妃“每教以义方,归诸正道。懿居家行善,为政以德,威惠兼布,宽猛合宜,声绩日隆,并由慈诲所致”。可见李元懿的成长和各项政绩的取得,离不开其母亲的谆谆教诲和随时训导。
郑太妃品级本就不高,老皇帝李渊去世后,在宫中大概也没多少人待见。李世民让她随儿子到封地生活,对她既是一种照顾,也是一种安慰,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儿子这一个亲人了。李元懿迁任潞州刺史后,太妃亦随之来到上党。深信佛教的李元懿,为了深深爱他的母亲,在法兴寺建塔、捐赠舍利子和佛经,给母亲祷告并祈福祈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不定母子俩隔三差五的去法兴寺做些佛事,也是可能的。张太妃病故后,朝廷下诏葬于潞州,出资并派专人监督,随即在上党县西南一十五里的善政乡升平里子推之原营茔安葬。李元懿后来随官调遣,去世后到献陵“陪伴”他的父亲去了,而他母亲张太妃的孤魂却一直游荡在上党大地的荒郊野外,这不免令人生出些许悲伤来。
法兴寺作为一座历经1600多年的名刹古寺,历朝历代都进行过很好的修缮和保护。它既是人们精神信仰的寄托,也是民族文化艺术的传承。如今的法兴寺,更有各级人民政府和相关部门的重视,得到了很好的开发利用,丰富了文化旅游资源,对增强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起到了有力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