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三和大神”是一个神奇的存在,他们遭受现实的打击后,或一蹶不振,或打鸡血式的迷之自信,或一味混吃等死……总而言之,这里的人说话声音好听,讲的故事又好玩,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
曾几何时,笔者一直认为这是传说,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直到我在洛阳金谷园村呆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身边不乏“三和大神”。笔者就为大家介绍一下,洛阳版“三河大神”。
金谷园地处洛阳火车站西侧,这里充满了市井气,也充斥着三教九流。用当地人的话来说,这是一块“三不管”的地带。农民工最喜欢来这里,饭菜便宜实惠,一顿吃饱没什么问题,临走时还能顺走一瓶“竹叶水”。当然了,“方格间”里的“新生代农民工”也喜欢来这里,一个月三百四五的房租确实是很吸引人。
毕竟,随着洛阳副中心建设的稳步推进,城市越来越漂亮,城中村也是越来越少,这也就意味着房租成了月薪的大头。因而,有不少人选择到金谷园,低房租、交通便利、饭菜实惠……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基于此,笔者也选择了金谷园,笔者记得特别清楚,那是2020年4月份。
刚到金谷园人生地不熟,晚上下了班没地方去。怎么办?我就选择了去小饭馆喝两口酒。说来也是惭愧,我那喝两口,喝到最后,往往就是半斤。久而久之,我成了小饭馆里的“酒蒙子”。
喝酒喝出名了,老板娘也认识我了,每一次到那里,都会主动给我一碟花生米。每当花生米摆在我面前,我都有一种孔乙己的既视感:多乎哉?不多也!
到了7月份,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老头儿,光着头下嘴唇包着下嘴唇,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在侃大山。可别说,那老头说得头头是道。刚开始我还以为,这是老板娘家里的公公呢。后来,我发现每当老板一家吃饭的时候,老头总是扭扭捏捏地待在一旁。于是,笔者断定老头跟老板不是一家人。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笔者特意问了老板娘。老板娘说道:“老宋的小日子过得美着呢,屋里几十万动迁款,晚上还去酒吧喝酒,一晚上消费八九千……”
我听了以后默不作声,过了好半天才悠然说道:“这是个有钱人啊!”老板娘接话道:“人家一喝醉,就给别人掏饭钱……那是个大好人!”我听了以后,酒醒了,笑呵呵地说道:“还有这好事。”
从那以后,我但凡看到一个光头都会认为那是老宋。直到中秋节过后,我才第一次遇到了老宋。初见老宋,他背的那个“老板包”让我印象深刻:这可能真是个有钱人!
酒蒙子之间的友谊很纯粹,酒过三巡就成了兄弟。我跟别人不一样,酒过三巡喝成了人家的“侄子”,我得叫人家一声宋叔。
一声宋叔不是白叫的,每一次都能混来一根烟吸。一来二去,我跟宋叔成了名副其实的狐朋狗友:他不知道我的底细,我也不打听他的事情。
可好事不出门,宋叔的光辉事迹总会成为小饭馆的谈资。十一过后,我晚上6点多坐高铁,到了金谷园八点多,路过小饭馆喝了一杯。
说巧不巧,碰上了宋叔。宋叔胳膊上贴了个创可贴,我不知道也不敢问。老板娘很会来事,就问道:“老宋,又去献血啦!”
我一听,顿时觉得宋叔的光头形象伟大不少。三杯酒下肚,宋叔嘴把不住门了,开始炫耀自己的战果:献血289次!
紧接着,宋叔话锋一转,这一次献血送了点鸡蛋,一箱不知什么牌子的酸奶。我也很好奇,宋叔刚刚献血怎么就喝酒了?为此,我特意说了一嘴:“宋叔,你那血里几十斤酒都要有,献了以后谁要?”宋叔哼了一声说道:“送吃的给钱就行……”
我一瞬间明白了,他不是在献血而是在卖血。十月底,我再一次到小饭馆喝酒碰到了一个眯着小眼睛的人。他一开口就是一副社会人的语调:“老弟,你又来了啊!”
我说道:“我来了,你喝好没?”说着说着,我俩又喝了点。
言谈之中,我了解到宋叔在金谷园是个名人,何以见得?这个自来熟没少 收 宋叔的好处,姑且称他为老王。
酒肉朋友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喝酒。老王说道:“老宋是个有钱人,一晚上去歌厅,都是老板车接车送,这段时间没听说,估计是没钱了……”
我听了以后很是不解:“老宋不是有几十万吗?”老王一听我问这,顿时来了劲:“你是不知道,人家有钱烧得慌,买了个老年三轮车,过几天就800块钱卖给别人,你说他的钱能剩下?”
说来也是,宋叔有钱的时候,桌子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般不理我。11月,天气已经变冷了。我再一次见到了宋叔,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神气了,别人冻得猴吃蒜,人家就穿了个体恤加夹克。
我问他道:“宋叔,你冷不冷啊?”宋叔不屑一顾地说道:“冻死去了,直接拉到医院解剖了……”我更加好奇:“宋叔,你别这么说……”宋叔打断我:“你小娃们懂什么?我已经把我的身体捐给了医院,死了以后省事得很。”
我听了以后,更迷茫,论献血次数他绝对是大善人,论思想境界他摆脱了入土为安的俗套……可我就是看不懂他,这到底是怎么个人?我借着酒劲问道:“你孩子呢?”宋叔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别提了,闺女不是亲生的,有钱了问这问那,没钱了四年不给我打电话。”
我听了以后更不解,接着问道:“你的钱为啥不给你家闺女,再怎么说也给你叫爸呢!”宋叔深饮一杯酒:“我是一个孤家寡人,自己的亲哥都给我打官司要分钱,自从我离了婚以后,从来看不起我。”听罢,我识趣地不再问了。
2020年最后一天,我到了小饭馆,看到老宋和老王在喝酒。自不必说,我自觉加入。酒到浓处,宋叔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了,非要送给老王。老王一听,立马扔了根烟:“老哥哥,你这美意我收了。”
宋叔脸上堆笑:“我这衣服七八百,三百块钱卖给你吧……”没等说完,老王脸上不快:“你到底是送还是卖?”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两人就到底是送的、还是卖的,开始了鸡生蛋蛋生鸡似的语法练习。吵闹声引来了老板娘,人家满面春风地说道:“老王,人家老宋送你你就拿着,天冷了……”老板娘本是好意,到了宋叔嘴里变味了:“我看你穿得那么少老可怜,送给你吧!”
老王一听就火了,站了起来拍着老宋的脑门,又把他的“老板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就是个卖血的吗,跟别人说献血,跟我这装大蒜,还送给我衣服,搞得我穿不起似的……”
说罢,老王起身离开,我也跟着走了。新年第一天,我又碰到了老王,重新说起这件事。老王说道:“老宋是个大好人,没事的,他过几天还会跟我好好的……”果不其然,过了几天,老宋又跟老王和好如初。我也看懵了,这或许就是酒肉朋友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宋叔就是洛阳版“三和大神”,他不屑于上班,有钱了就花没钱了就躺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据说,宋叔的出租屋里没有电灯泡,吃的喝的都不缺,当然也不值钱,好的他也舍不得买。
2021年春节过后,我再一次见到宋叔,头发更光了,牙齿也光了,怎么光的不知道。反正,宋叔说了牙齿没了挺好,硬的好的吃不了省钱。
我听了他的高论后,只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要说宋叔是一个好人,他天天泡在酒罐子里,众叛亲离很是可怜。你要说他是一个坏人,这更靠不住,他献血289次,还把自己的遗体捐献出去,试问这种境界谁能有?
2021年11月,我跟宋叔认识一年多了,他落魄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搞得我和老王以为他真要捐献遗体了,就差报警去敲门。
每当快要报警的时候,宋叔总能不失时机地出来,说自己献血献了289次。搞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献了多少次?后来,我从老板娘口里得知,他从14岁就开始喝酒,一直喝到五十多岁。我听了以后顿时觉得天雷滚滚,这哪像五十多岁的人?牙齿掉光了,面色蜡黄,再加上一个光头,真觉得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给我的感觉就是他的献血次数,永远停留在289次。你说他献血是为了什么?这对我是一个永远也想不通的问题。
说实话,洛阳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只要你努力,哪怕捡垃圾一个月也能有五六千的收入。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可也饿不死。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遇到洛阳版“三和大神”。
在我看来,宋叔不是一个坏人,可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人。套用钱钟书《围城》里的话,宋叔是一个好人,可是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