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太阳在半空中明晃晃地闪耀着,让地处河西走廊古城堡的轮廓越发清晰。这座古城堡位于永昌县红山窑镇毛卜喇村和著名景点车辘沟之间。
从毛卜喇出发驶向车辘沟,就可以看到两道汉、明时期修筑的长城由东向西并行延伸。
红山窑镇的文化专干赵艳花讲起了“母子墙”的故事。她领着我们往西又走了七八十步,指着一段明长城说:“看,那就是有名的‘母子墙’。”她说,据传,明代修长城时,为赶工期,就在汉长城的基础上,将残存的汉长城裹挟其中,夯筑而成。顺着她的手势看去,这一段明长城的两边与中间墙体有明显的裂痕,两侧墙体就像母亲温暖的双臂,中间墙体则像婴儿。赵艳花笑着说,所以这段城墙又叫“母子墙”。赵艳花的祖先正是明长城修缮后,从山西大槐树下迁来的。那时永昌一带迁移过来的人很多,都称来自大槐树下。
漫步荒原,在南边明长城的脚下,隐约有一座古城堡的模样,离北边的汉长城不到百米。城墙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古城堡的城墙都要宽大厚实。来到西城墙,沙子几乎和城墙一样高,形成了一道斜坡,人乃至牛羊能够轻易爬上去。我们知道保护遗址的重要性,不敢登上堡墙,只是站在堡墙旁的沙子上。
古城堡的全貌呈现在眼前。南门城墙高大威严地耸立着,两侧黄土夯筑的墙体接近十米,城门的大致轮廓依稀可辩。北城墙与明长城在东北角紧挨着。城墙宽阔结实,保存完好。东边的城墙既高大又宽平,上面能够行走一辆马车。但东门的外表有点模糊,堆积的沙土填满整个城门,瓮城倒还能分辨出来。
城池里宽敞平整,看来曾经种植过庄稼,被犁头开垦过的土地一绺一绺的,只是被杂草和黄沙遮掩着,不时有残砖断瓦裸露出来。由于土质疏松,经常被夏秋季节的暴雨冲刷,表皮已经翻卷起来,结成硬痂,像古代将士的铠甲。
几个人围着古城堡转来转去,四下里一片阒寂,走一步都会发出巨大声响。
因为远离村落,多年来,古城堡几乎没有遭到人为破坏,只是遭受着大自然风雨狂沙的侵蚀,基本保持着原貌。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堡墙上旌旗蔽日,堡内外鼓角相闻。城堡里储存着大量的粮食、水源和其他战略物资,住满了来自大江南北的将士。天气晴好时,士卒打开城门,在周围的草地上放牧、操练,马嘶声、呐喊声、牛羊声此起彼伏。夜晚,思乡的胡笳声、羌笛声悠然响起,在万籁俱寂的夜空格外刺耳,使人倍加怅惘。
垛口处的哨兵日夜大睁着眼睛,警惕地守望四周。一旦发现强敌入侵,就会点燃狼烟,传递给周围的烽火台。瞬间,烟尘滚滚,直插云霄。城堡里的将士随即披上铠甲,拿起刀枪弓箭登上城头,严密监视着强敌的动向。一旦发现强敌攻打城堡,定会弯弓射箭,鹅卵石大小的石头同时飞向敌阵,砸得人仰马翻……
随着历史的足迹,这一切已经烟消云散。山河依旧,城堡依旧,明月依旧,当年的将士已随风而去,给无数的后来人增添了无限喟叹!著名近代民主革命家徐锡麟在《出塞》中唱道: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据永昌学者毛显学考证,史料记载,明朝边关上活跃着一支哨探队伍,其职责和功能类似于今天的侦察兵,担负的是特种作战任务,如从事间谍活动、奇袭、劫营、烧荒、劝降、突击敌人的指挥机构、平时及战时的情报侦查与传递等。他们的名称叫“夜不收”。当时,毛卜喇虽然修筑了长城,但在长城外七十里甚至更远的地方还有游牧部落。这些部落的民众都是大明子民,除了放牧、讨生活,他们还有一个使命,就是给守长城的军队传递情报。一旦发现敌情,会第一时间传递给长城上的守军。毛卜喇的几座墩台就是专门负责传递情报的,每座墩台里有四名守军。
据《五凉全志》载,汉之后,永昌北部草原尚未形成强大的少数民族势力,至宋时为西夏所辖,元朝近百年,为蒙古所治,长城自然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自古以来,毛卜喇的村民以毛姓为主。毛卜喇系蒙古语,意为“苦涩的泉”,古名金吕山城。西晋依金吕山筑金吕城,为凉州西防要地。由此可见,毛卜喇这个地方自古以来有泉,而且泉水都是苦涩的。“苦涩的泉”到底在哪儿呢?
从毛卜喇周围的环境来判断,这里生长的白刺、梭梭、盐蒿、酸溜子、芨芨草、棉蓬、花棒、黄蒿等都是耐盐碱的植物,由此就能断定,这里的水含有大量的盐、碱成分。
望着古城堡周围的草原,长得茂盛的芨芨草,以及大面积的盐碱滩,我忽然顿悟过来,这里就是人们苦苦寻找的“苦涩的泉”。因为这是湿地,水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渗出,自然形成了一块面积庞大的盐碱滩。由于水质苦涩,才在表面形成了白光光的表壳。我想,要是人们从此掘地三尺,定会有汩汩泉水涌出。遗憾的是,由于水质苦涩,古人尝试之后,挖开的泉眼被弃置,逐渐被沙土掩埋。
人虽然不能饮用“苦涩的泉”,但骆驼、马、牛、羊等动物却喜欢,所以这里一直是水草肥美的牧场。
文: 翟雄
来源:《品读》2022年第9期
责编:张初
校对:郭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