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玉门关游思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朝诗人王之焕描摹勾勒的玉门。王昌龄的愿望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熟悉地理的人都清楚,玉门关仅仅是位于甘肃西北荒原上的一座古镇。别瞧它卑微渺小,地图上却铅印醒目,这足以窥见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一个不起眼的古镇,曾屡次涌现于文人骚客的诗篇中,甚至跟中国古代的文化、经济、政治、佛教、战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而由溯上千年兴旺不衰,这足以佐证它声名显赫气派的程度。曲曲一个古镇,在泱泱雄浑的大国之中,能以如此耀眼的光环屹立于中华大地,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壮丽。
玉门关越来越近,高大的嘉峪关城楼那古老雄峻的身影在满眸中向后退去,古老的长城最西关便慢慢在我的身后消失,我又走进了关外,天籁间仍是那样熟悉,我的记忆已在玉门关的天地间回响,眼泪不由得轻轻流下,望着窗外的天地我在激动中;沉思的沉重中慢慢冷静着激动的情绪,我的心里总有那青藏高原绵延雄伟的山脉不停地回放,碧清的河水;陡峭宽阔的河岸;蔚蓝的天空在心中漂游,旭日在脑海里灿烂着;荡漾着光辉,清晨一抹朝霞在东边的极眸中点亮天地,晚霞殷红半边穹宇,西北就像一个粗壮的汉子,心胸是那样宽广,开阔的大地一览无余的荒凉,使人在这无尽的天地间自由畅想,也为此苍凉而仍感孤独寂寥,但从没有过眼泪隐忍着悲戚坎坷。
玉门关,又叫“小方盘城”,它和阳关,都是汉武帝时期,为巩固西域和保证丝绸之路的畅通所设。这里,既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又是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
因为西域于阗的美玉要通过这里运往中原,玉门关由此而得名。这里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小方盘的西面,有一个驿站叫“马迷兔”,从这里出来的商队,常常因为这里的地形复杂而迷路,所以又叫“马迷途”。人们常说老马识途。可由于这里到处沟壑纵横,沼泽密布,就连经常行走的老马也会迷途。再加上,这里天气酷热,人们常常选择在夜晚凉爽的时候赶路,所以经常迷路。有一次,商队又迷路了。转了几天也没有走出去,商队人困马乏,死亡威胁着整个商队。就在这时,一只濒死的大雁从空中跌落下来。商队里面的一个小伙子,用仅存的一点干粮和水喂活了大雁。大雁起飞之后,却不肯飞走,仿佛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小伙子听明白了,大雁是让商队跟着它走呢。
于是,商队跟着大雁走出了绝境。不久,当商队再次陷入绝境的时候,还是那只大雁挽救了他们。但从大雁叽叽咕咕的“话语”中,小伙子听明白了一个意思,大雁让他们在小方盘的关门上,镶嵌上一种能够在夜晚发光的叫夜光墨绿玉的名贵玉石,老远就能看到,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迷路了。虽然这玉很贵重,虽然需要花很大的代价,但为了以后的行动能够畅通无阻,商队老板只好忍痛答应并照办了。有了夜光玉的指引,他们再也没有迷路。玉门关也因此而得名了。
中国是诗的国度。我是多么崇拜那些擅长吟诗赋词的古贤人呀!甚至,连他们的生平、事迹、旅途驿停的地方都颇感兴趣。
玉门关--这个曾经繁荣辉煌的边陲古镇,在历史长河湮灭的一个个斗转星移漫长的时空里,究竟有多少文人骚客在他们人生的某次征程上稍停片刻,驻守逗留过此地?或许,这是个永远的谜团而无法考证。但是,从那些自古到今遗留浩瀚云集的诗堆中,依然能捕捉到一个个鲜活熟悉的面孔,从历史轱辘碾压的风烟中姗姗走来。其中,迎面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诗仙李白。唐朝是一个盛产诗作的时代。文人被引荐推崇,仕途广阔,这是为文之人的骄傲。据考证:李白诞生于碎叶城,父亲李客从事商业贸易,家境殷实富裕。从小在游牧民族胡人圈里长大的李白,却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兴趣浓烈,情有独钟。加上他天资聪颖、禀性豪放、才识过人,可谓文韬武略,胸怀天下抱负。二十几岁便阔家开启游离,历经磨难,千里迢迢奔赴长安,希望自己的怀腹经纶能得以施展。
玉门关便是李白中途歇息的驿站,也是他挺驻中原的重要标志。年青的李白可谓风华正茂、心高气盛,不畏艰难险阻,一路上风尘仆仆从遥远的边疆赶来。涉途大多是旷野,沙漠、人烟罕至的荒原。一股股风暴肆虐,顿时大地尘埃弥漫,两眼发黄,行走其间,不免感觉空荡而寂寥。某一日,疾驰匆匆赶路的李白敛着眉额,骑着骏马,迎脸彤红的烈日,灼热而又干渴,心里免不了士气低落,只能茫然地往前走着。倏地一阵凉风习习,稍驱倦意,促使困顿怅惘的李白禁不住猛然抬起了皱巴巴的脸,眯缝着眼,朝前方眺望。恍惚间真是如临梦境,从眼帘风尘浩渺的视野里,李白依稀捕捉到了玉门关楼台上随风招展的旌旗。
刹那间,他欣喜若狂,笑颜逐开,试想他该有多么兴奋呀!玉门关的出现,预示着李白深入大唐帝国的疆域。突遇此景,天生禀性豪放凛冽的李白,难道不激发一番感慨?敞开心扉,情不自禁地诗情大发吗?玉门关是河西走廊上几个绝无仅有的几个驿站,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是进入中原的门户,官兵把守,长城绵延,气势恢宏,犹为壮观。玉门关山势险恶,易守难攻,又处于荒漠地带,土质干瘪,满径蓬蒿,人烟极其稀少,前后数百里野旷辽阔,贫瘠凄凉,狂风肆无忌惮,狼虎怪兽出现,无疑是个充满危险,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行至隅地的李白已是疲惫不堪,人饥马困的,怎能再舍命予不顾,日夜兼程地赶路呢!特别是性情豪放,嗜酒如命的李白,难得撞上城郭楼阁琼宇、旌旗飘荡的客栈。他会豪不犹豫地丢掉手拽的缰绳,翻下马背,一股脑儿地朝酒家奔去。
一番痛饮斟酌,醉意醺醺、已近酩酊的李白心情该有何等地舒畅惬意呢!可惜!吟诗吐口成章的李白不知灌饮了玉门酒家多少烈酒佳酿?他怎么就没有为此而诗兴大发、留下一首千古绝唱呢!他眺望下庐山的瀑布,瞬间便迸溅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旷世佳句。明月下搔下头簪,就有“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的感慨。玉门关可是天下雄关,比起那些名山圣水也毫不逊色,如何他也该为此赋诗一首,哪怕序个跋记,留下一段佳话,他怎么能稀里糊涂给忘却了?他写《关山月》“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也只是一笔带过而矣,真是枉费辜负了曾经伺候过他的那家客栈。如果说岑参曾是玉门关露宿过的一个匆匆过客,那么王维怎么能一笔带过呢!王维在送元二使安西中写“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其中的阳关偏敦煌一隅,离玉门关不甚远,都是边塞要道。
有人研究王维是在玉门关送的元二,不管怎么说王维很可能是到过玉门关的。要怪就怪王维太惜墨了,一辈子写了那么多诗,却没有为玉门关作个载记,这为后来人研究他又多了一道课题。王维是个极具观察力,触物细腻,心净明快,眼光犀利,思想敏捷的诗人。从他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句中就不难揣摩出他写诗的视角,心净如水的境界。以既他驾驭诗歌艺术的低蕴是何等的深厚,不仅诗意优美,活泼生动,而又鲜活如画,如临眼前,堪称五言律诗的楷模与典范。王维的另一千古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诗中描写的是幅名副其实的塞外风光。唐朝,小范围的塞外仅局限于濒临黄河的地界,大范围的塞外恐怕要以玉门关为天堑了。王维塑造的大漠,就是河西走廊上的一道绮丽的风景。王维富有才华,又信佛禅道,既喜欢隐居,又喜欢旅行。试想,生命中的某一个傍晚,王维伫立于黄河岸礁,远眺浩荡波涛之上的红日,即将坠落西山,夜幕降临,刹那间,他望见河对岸一厨炊烟袅袅直穿苍穹,多么寂寞凄婉的一幅美景呀!天性奔放豪迈的王维不仅有着吟诗娴熟的特长,或许他也是个射箭狩猎捕捉的高手。
面朝大河横前,彤日映身,河对岸飞禽走兽活跃辽阔的野旷,蠢蠢欲动的王维怎么会舍得据守河畔而不渡呢?他都赶到了阳关斟了场良辰美洒,还差那么一截路不去玉门关吗?说不定他送走了元二,洒不甚清醒,便骑着马勒着缰绳疾驰而去。想想:王维攀岩于玉门关的巅峰上,俯瞻天下,远眺中原,再饮上几盅烈酒,来个即兴赋诗,甚至,面对青天,声嘶力竭地嚎上几声,排泄下心中的郁闷,该是何等地豪爽洒脱!玉门关不仅让人窥视了一个宏大的诗的国度,在古代,它同样还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俗有:破了玉门关,便一马平川,威逼中原,涉了黄河,就可以统领天下。不难臆想,玉门关的战略防御,对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所以,玉门关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边疆烽火绵延的年代,为了遏止阻挡那些凶悍勇猛的游牧民族的入侵,汉室的王者便号令天下百姓,举国之力,大兴修筑长城,加强攻势,“以天险不可升,地险山川丘陵”之势,抵敌于外,以保江山社稷,天下泰平,万民安居乐业。但是,禀性狂妄暴戾的胡人、羌人、匈奴、契丹、女真族的铁蹄曾屡次攻陷玉门关,顺势而下,威逼黄河,对大汉江山造成吞并之灾。
或许,李白投宿的那家客栈太奢华了,以至于青楼的女子几番翩翩起舞抖姿,他便眼花缭乱,觥筹交错间早已乱了阵脚。看惯了游牧民族装束穿戴的李白,陡然瞧见艳丽斐然大唐女子,怎能不眼界大开,豁然明朗,试想那是一幅多么令人鲜活激昂的场景!风流倜傥的李白在一个个风姿绰约、招摇妩媚的女子戏谑下,他能不心花怒放、一醉方休吗?也许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悠悠笛声抚琴中,陶醉朦胧的李白,目睹欣赏着风韵妖娆的舞曲吟唱,一边饮酒,一边嘴里吐着豪情的诗魂,眯了眼,酣畅淋漓地扑溜在桌案上,呼噜着鼾声,不知不觉地潜入梦境了。一觉醒来后,已是红日映窗,酒家出门寒暄迎客,街上人来人往了。迈出客栈的李白,天圆地方的他头脑不甚清朗,就蹒蹒跚跚地走进马厩里,拎着缰绳牵着马,迷迷糊糊地踏上征程了。戈壁无垠,了无生机。风在窗外极力呼啸,眼光尽头全是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在天与地衔接处是一片浑黄迷离的世界。脚下宽阔的柏油路一直向西延伸。车子走了四十多分钟,视野之内,空旷而孤单。此时可能没有风,如果有人在这平坦的戈壁上燃一堆可燃物,一定会出现“大漠孤烟直”的景象吧,那烟有多直、多粗,能飘向天空很远吗?我不知道。只知道这种景象应同小时候看到的秋后无风傍晚,农民在地里燃玉米杆时,那又粗又直的烟柱,给人一种萧剎苍凉的感觉。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没有绿色植物生存的痕迹,但在不大的小土堆上,可看见已经死亡的骆驼刺那焦黄的遗体。虽然土堆很小,骆驼刺已被旱死,但它们那发达的根系,仍然牢牢地抓住仅有的土壤不放弃,一点点土里,全是盘根错节的根。但命运并没有眷顾它们的顽强,赐给它们的仍然是死亡。单调与无情充斥我思维的空间。如果这里有人类生存,环境是多么枯焦,如果不幸流落至此,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无助啊!忽然看见路旁有自驾游人野炊的痕迹,那几只啤酒瓶、矿泉水瓶和红色塑料袋,在茫茫戈壁格外显眼,有的地方还有几块西瓜皮,现代文明的垃圾被带到了生命迹象困乏的沙漠中,心中的感慨无法说清。
我们都忘不了那雪山的呼唤,那清澈疏勒河水的缠绵,争相去展开那尘封满是皱褶的记忆,去抚平记忆的褶子和轻轻拂去记忆上的那尘土糟渣,我怕相聚的喜悦刚刚跃起,欢乐的回首才把浓浓的回忆挽起,短暂的相聚便来之别离,摧残老友的拥抱,恼人的接踵而来的沉沉的挥手悲伤,难舍的泪水冲刷着苍老的怀念情谊,真心面对玉门那苍老的土地,对几十年分离岁月时光在哪熟悉的青春美丽的脸庞上刻満苍桑,转眼换之的是那陌生的面庞,那残酷的难以分离的泪水,是悲伤,当面的悲戚是难以忍受的!我走了,不忍面对,满含眼泪饮下那难咽的送行酒,相对无言。我们应像那雪山上严寒中迎风绽放的雪莲,那素素的花瓣虽不娇艳,但她在高海拔的山峰上辉煌着生命,挥洒着精神上的幽香,那花朵总在无形中长久的开在我们心里,永不凋谢。高原上活过来的人都会像经纬连绵山脉样敬畏着每一个重逢,并倾诉着深山孕育的连绵煽情的友情。转移注意力,望着苍茫天际,历史上与玉门关有关的诗句,仿佛被太阳炒得活蹦乱跳的沙粒,在翻卷的脑海中激烈跳荡,那闪烁着光芒的珠玑不停地碰撞我的思维,在荒凉的琴弦上发出优美的声音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首先响彻耳畔;“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岑参的的名句,跃然而出。“汉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间。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李昂的《从军行》借汉武帝命李广利伐大宛贰师国取汗血马之事,抨击唐玄宗穷兵黩武政策。这些与玉门关相关的诗句,流淌着前人多少感动与思想,同时,苍凉、孤独、壮观的玉门关景象已在想象的空间里浮现。曾经人欢马叫、驼铃绵延不断的边疆关隘,在历史上的诗人们的笔下,成为荒漠深处的丝绸之路上的绝代经典。古往今来,诗在绵延,故事在继续,唯独这远年的边关已成为泱泱大国内的一道风景线,再不会出现“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叹。诗句仍在心海荡漾,但见笔直的路之尽头,出现了一辆小轿车,忽然觉得旅游车不再寂寞。前方沙漠上出现了丛丛植物,虽然它们的容颜不够娇嫩,但视觉已不再单调,只有生命才会给自然带来灵气,盼望着快快出现绿洲。
走不多远,我就见到了一位牧羊的老者,我停下来向他询问玉门关与古长城的历史。闲聊中,老者告诉我,很久很久以前,从这里向西过去,到处是一片胡杨林和沼泽草地,那时候,这条路十分繁华,但是,商队在夜晚经过这里往往会迷路,所以,这一片区域就是传说中的“马迷途”。我听老者说着故事,脑际里瞬间浮现着大漠深处曾经的繁华景象。老者接着说,有一次,一支商队在这里迷了路,他们在找出路的时候顺便救活了一只受伤掉落在沼泽地边上的大雁,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只大雁后来将他们带出了那片沼泽地,并且告诉他们以后避免再次迷途的一种方法。后来,商队回去以后,就按照大雁说的方法,在小方城的城门上,镶上一块会发光的夜光宝石,那样,就能够在夜间为走过的商队指引方向而不再迷路了,久而久之,小方城也叫成了玉门关。我说,在千百年的漫长岁月里,玉门关经历过繁华,经历过荒凉,这些都可以想象,但不想还有这样的故事呢。
老者说,岁月沧桑啊,有故事又怎么呢?玉门关在大漠黄沙之中,在戈壁荒野之中,终究还是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啊。我转过头去望着玉门关,想象着它见证了那条古丝路曾经的辉煌,想象着它见证了曾经的幽幽岁月,但我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玉门关在柔和的阳光下似乎在向风儿诉说着曾经的千年往事。老者的目光也望向了玉门关的方向,沉思间,他继续和我说,在茫茫大漠之中行走,只有有了指路明灯才永远不会迷路呢。我说这是一条不变的真理啊。然后我们就各走各的道。
走了一会,我回过头去看,看到老者和他放牧的羊群在大漠之中变成了一道风景,我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放过一百多只羊的老父亲,这一刻,我突然间想家了。莫非,在玉门关,乡愁也成了大漠戈壁一道不变的风景?离玉门关越来越远了,透过阳光,我仿佛在玉门关身上看到了一个诗的国度,我在脑子里回想着王之涣、岑参、王维的诗句,觉得在他们的笔下,玉门关也是各不相同,有愁怨,也有豪迈。他们也有乡愁吧?他们的乡愁又是什么呢?千百年的岁月烟尘中,茫茫大漠的荒原里,或许,到处都是一代又一代人留下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