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9月1日报道（文/史先涛）8月30日夜，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城内响起密集枪声，与射向天空的子弹交织在一起的还有绚烂的烟花，这是阿富汗临时政府的军人和喀布尔市民在庆祝美军撤离阿富汗一周年。这种景象如同一年前8月30日夜晚的重演，不同是如今阿富汗局势已基本稳定下来。
一年前，美国从阿富汗仓皇撤离的“喀布尔时刻”堪比“西贡时刻”，让美国在全世界面前颜面尽失，然而相比美国人的丢面子，阿富汗付出了国家被打烂、一代人的前途被毁、十多万人死亡、过千万民众沦为难民的沉重代价。
移植“美式民主”水土不服
纵观阿富汗最近20年历史，美国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存在。随着时间推移，阿富汗民众对于美国的态度也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
2001年10月7日，美国军方发动代号为“持久自由”的军事行动，将塔利班赶下台。当时，经过多年战乱、遭受不良治理之苦的阿富汗民众，人心思定，渴望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很多人对美国人的到来寄予厚望，希望美国能够帮助阿富汗重建。
但是美国人后来的表现让这部分阿富汗人非常失望。他们逐步发现，美国人根本不在意阿富汗人民的福祉，而是只关心自己的安全利益，阿富汗只不过是美国对外战略中的一颗棋子，而且会在用得不顺手时随时抛弃。
美国政府和军方对阿富汗的文化传统、社会风俗、民族特性、权力结构都不甚了解，虽然美国在阿富汗驻军达20年，但美方似乎并不愿意对阿富汗社会进行深入了解。
发动阿富汗战争的美国总统小布什曾表示，要帮助阿富汗人民建立“一个自由社会”符合美国战略利益。为了证明其战争政策的正确性，他还多次宣扬在阿富汗推行美式民主的成功故事。但是，现实并非如其所言，美国从自身利益出发，一心想在阿富汗打造“民主样板”，这种不顾阿富汗历史、传统和国情，强行在阿富汗移植美式民主的举动，遭遇水土不服。结果，美国驻军阿富汗后，扶植的历届政府权力基础都非常薄弱，正如没有根基的海市蜃楼，无法得到大部分阿富汗民众支持。
美国出兵阿富汗打出的旗号是反恐，但是美国驻军阿富汗20年间，不仅没有取得反恐方面的成就，反倒是越反越恐。而且阿富汗安全形势也在美国驻军期间不断恶化，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类袭击事件，每天都有人早上出门，晚上再也回不了家。这些受害者中有军警、官员、记者、教师、医生、农民、工人、司机、学生……简而言之，他们可能是每一名阿富汗人。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20年间，这种人间惨剧每天都在阿富汗上演。即使在美国驻军期间的喀布尔，美军飞艇全天候在空中监视，阿富汗政府的直升机每隔几分钟就从空中盘旋而过，也无法阻止各类袭击发生。
更加糟糕的是，美军的傲慢在开展军事行动时体现得淋漓尽致。美军在与塔利班作战时，在打击“基地”组织等恐怖组织时，经常会不分青红皂白对无辜平民进行打击，一家十几口人死于美国军事行动的现象在阿富汗并不鲜见。但是漠视阿富汗生命的美军对于此类自己口中的“误炸”“误伤”很少道歉，也很少赔偿。美军这种草菅人命的现象在阿富汗惹得天怒人怨，也因此，在很多阿富汗人眼中，美国从“朋友”变成了傲慢的外来“侵略者”。
对阿经济重建几无建树
美国在阿富汗驻军20年并主导阿富汗重建工作，但这一时期阿富汗不仅没有建立起稳固、执政力强的政府，经济建设方面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
美国在整个阿富汗战争期间花费超过2万亿美元，但是大部分资金被用于战争，用于经济重建的资金有限。美国在阿富汗重建中更加重视城市而不是乡村，但即使是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也看不到重建成果，例如，喀布尔基础设施非常匮乏：没有城市公交系统，没有市政供水系统和供暖系统，电力供应不足导致每天长时间停电，大量人口居住在山上自建的土坯房中。首都尚且如此，其他城市发展状况更是不乐观。笔者在从喀布尔去往外省的路上观察发现，路段路面破损严重，缺乏维修养护。农村地区则非常落后，靠天吃饭是常态，大量农民收成不足，食不果腹。
美国驻军20年间，阿富汗城乡整体落后面貌之所以没有得到改善，源于美军在重建阿富汗经济方面乏善可陈，没有帮助阿富汗建立像样的经济以及工业体系。20年间，阿富汗并没有建成独立自主的经济体系，而是形成了一种非常畸形的“驻军经济”，经济活动围绕美国及其盟友的驻军进行。这一现象的根源在于美国对阿经济重建模式有问题，美国对阿富汗的经济援助大部分都与美国的军事活动密切相关，是为了便利美军的活动，而不是建立在阿富汗人民需求之上。据《纽约时报》报道，美国在2002年至2021年期间向阿富汗提供的重建援助中，只有大约12%真正落到阿富汗政府手里，其余大部分资金都流进了美国公司的腰包。
相比阿富汗人民，美国国防承包商才是阿富汗战争真正获益者，大量的美国军事承包商及其背后的利益集团，赚到了真金白银，成为“大赢家”。阿富汗重建工作特别监察长办公室2021年初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在监察人员审计的78亿美元重建工程款中，只有约15%用于计划中的道路、医院、桥梁和工厂修建项目。至少24亿美元花在采购军用飞机、修建警察办公场所等项目上，其中一些项目最终被放弃。
笔者在阿富汗工作期间，跟塔利班官员以及一些阿富汗民众交流时，他们都指出了这个问题，他们都认为，美国提供的重建资金，在阿富汗转了一圈后，最终的归宿是美国公司和美国人。他们认为，美国驻军20年，不仅没有促进阿富汗经济增长，反而由于持续不断的战乱，严重拖累了阿富汗经济发展，导致阿富汗基础设施残破、工业落后、经济凋敝。
如今，和平降临阿富汗，但在这块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上，阿富汗人民未来的路注定坎坷不平。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记者在阿富汗工作时见到的很多当地儿童，虽然历经苦难，却依然面带笑容，眼里有光，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阿富汗人民的乐观与坚强，也看到了阿富汗的未来与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