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草木葱茏,本不计划爬山,但还是不期然遇见了你。
今天就是想到凰龙湾村里走走,凰龙湾本叫凰落万,“万”本为提土旁加万字,此字大概是两山之间的平地或坡地,在沂蒙山区,带万字的村其实不算少,比如青石万,青山万,凌家万,公家万,黑万,里万……最后一次修订汉语词典的编者,大概不知道这种情况,以为是冷僻字,删除了,结果是人们看到带万字的村名,便感觉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村头的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老哥,见到生人来,都很兴奋,我们问凰龙湾的村史,把他们的思绪拉回到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争论得非常热烈。
我一抬头,便看见了你,在一脉山脊之上,孤零零地突起一个小小的崮头,虽有草木掩映,仍能看出大致的轮廓,有点像数学课本上的梯形,感觉特别地可亲可爱,好想掬你入手,拥你入怀。我急切地问询你的名字,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我想,关于这个村的村史,谁也没有你知道得清楚,他们说你叫“锄刃崮”。一位老哥热情地给我们解释,为什么叫锄刃崮,反复问我们像不像一把锄刃朝上的锄头。
在老农的眼里,你是一把锄头,其实我更愿意叫你小小崮,迷你崮,袖珍崮,玲珑崮,见惯了太多雄伟雄奇巍峨磅礴的大崮,它们壁立千仞直插云天,虎踞龙盘雄踞一方,而你,无意与它们争雄,就像蚂蚁无意跟大象比大一样,它一定更乐意跟大象比谁更小,大了震人,小了可人。
夜里刚下了一场大雨,上山的路陡峭而湿滑,草叶和灌木上挂着沉甸甸的水滴,一触碰,纷纷坠落,一会儿就把鞋子和裤腿打湿了,今天阴天,虽然有点闷热,但比骄阳似火,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咦,这是什么花啊?一朵朵雪白的细小花瓣,挨挨挤挤地连成片,覆在草丛灌木上。百度了一下,原来是威灵仙,一种药用价值非常广泛的药草。这片山上的花草树木,一岁一枯荣,你一定司空见惯了吧,但是看到花开,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欣喜,看到花谢,你会不会跟我一样惋惜?
到山顶了,穿过一片松树和槐树的密林,便到了你的脚下,你真是个袖珍崮啊,我们几步就爬了上去,崮顶一片平坦,长着几丛荆棘,荆棵的蓝花与威灵仙的白花互相点缀,感觉特别地清新和清雅。
我们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崮顶面积不过五六十平米,站在崮顶,看山下,红瓦的村庄,碧绿的庄稼,尽收眼底。最醒目的是万绿丛中纵横交错的雪白的阡陌,若飘带,若树枝,或斗折蛇行,或笔直延伸,这是人类千百年来用脚在地球上留下的印痕。
下山途中,接到李存修老先生为我即将刊印的《沂蒙霞客行》发来的贺词,贺词中说沂蒙霞客的一篇篇崮文,将成为《沂蒙百崮》的重要组成部分,甚是感奋。前几天,李老及外子他们组织了“沂蒙百崮”的初审,在蒙山脚下的崮下湖畔言语堂,二十多位热爱崮文化的作家学者济济一堂,为岱崮地貌的申遗和崮文化的传播建言献策,堪称一场文化盛事。
相比人类用脚在大地上踏出来的印痕,文化则是人类用智慧在地球上创造出来的印痕,熠熠生辉,永不磨灭。
今天,你收留了我们的脚印,也是一种见证,见证我们的热忱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