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末年,河南怀庆府河内县,有一户农民夫妇。丈夫叫做陈松,妻子叫做杨柳,他们的儿子叫做陈少飞,乃是当地的一名秀才。陈松家中约有十五亩良田,除却一家人吃喝之外,还能积攒些余钱,用以儿子读书和考试。
然而不幸的是,陈松的老母亲近年来患病卧床,花光了家中的积蓄不说,病也未能治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到了儿子参加乡试的时候,他却拿不出钱来。陈少飞识大体明事理,时常劝父亲不要急坏了身子,大不了等三年之后,有了钱再考也不迟。
不过儿子越是这么说,陈松的心中就越不是滋味儿,考取功名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耽搁得起?陈松心中憋屈,去府城送了菜回来之后,便躺在床上生闷气。妻子杨柳见状,不禁埋怨道:“一个大老爷们儿,怎地如此经不得事!都似你这般跟自己怄气,全家人不如都饿死了事!”
杨柳骂完,独自一人背上锄头上田里干活去了。她锄了约摸一柱香时间的地,正打算去阴凉之处休息,忽然发现不远处新土外露、凹凸不平,似乎是有翻挖过的痕迹。杨柳心中觉得奇怪,拿起锄头锄了几下,竟发现土壤里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绿色的光芒。
杨柳连忙将它拾起,又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原来是一个如手掌心大小一样的绿松石。透着阳光看去,宝石的表面似乎还盘旋着一条龙的图案。杨柳见四处无人,立即将宝石揣进怀里,匆匆跑回了家里。一家三口围在宝石面前,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倒是躺在床上的老母亲,咳嗽了几声说道:“我看还是交给官府吧!意外之财,必生事端啊!”陈松急道:“娘,我不是那种贪图小便宜的人!可如今不是没办法了吗,少飞要去省府参加乡试,拿不出钱住店打点,岂不是要误他一生?”
陈母哀叹一声,不再言语,却听杨柳说道:“自己家地里挖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咱们的,旁人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当前头等大事就是少飞科考,若真是失主找上了门,我们就给先打个欠条,待日后少飞做了官,连本带利还他钱就是了!”陈松听了连连点头,陈少飞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哪里敢反驳父母。
俗话说穷生恶胆,富生良心,若非太穷也不会生出非分之想,若没有非分之想,陈松一家人更不会惨死。话说陈少飞拿了绿松石,收拾好行囊赶往省府去了,到了夜晚时分,一干官差提着刀,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地将一家三口抓到了县衙。
陈母本就重病在身,根本经不起折腾,还未用刑便一命呜呼了。陈松和杨柳被严刑拷打,逼问绿松石的下落,但他们始终不吐实情。自官差闯进家门的那一刻,夫妇二人便知道一定是那宝石惹出的事端。
此刻如若说出儿子拿走了它去当铺换了钱,非但会引火烧身,他这辈子也别想再考什么功名了。因此夫妇二人横下一条心,只说自己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宝石。可怜夫妇二人为了儿子的前程,在狱中被拷打致死。
不过庆幸的是,陈少飞不负父母的期望考上了举人,正当要回家报喜的时候,却意外听同窗说起父母偷了宝贝被官府捉拿,死在狱中的消息。陈少飞悲痛欲绝,但并未失去理智,如果此时回家,父母岂不是白死了?
只有自己做了官衣锦还乡,才能够彻查绿松石背后的真相。只见陈少飞对着家的方向叩了三个头,含着泪往京城走去。三年之后他高中进士,在京城做了四年的翰林,衣锦还乡,做了河内知县。
然而,当陈少飞查阅当年的卷宗的时候,却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提及父母因何被捕,又因何被拷打致死。不过,有一次陈少飞与一位即将退休的老吏交谈时,才得知当时抓捕他父母是知府大人下的命令。三日之后,陈少飞备了一份厚礼,去拜访知府张大人。
知府大人公务繁多,便将陈少飞安排到了书房等候,陈少飞刚刚走进书房,一眼就瞥见书桌上摆放着一件令他十分熟悉的物品。陈少飞大惊失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待仆人离开之后,陈少飞一把将它拿起,透着阳光看去,那东西的表面赫然盘旋着一条龙,正是当年母亲在地里挖到的那个绿松石。
夜晚张大人宴请陈少飞,酒过三巡,陈少飞趁机问道:“知府大人,卑职在大人书房看到一个绿松石,表面雕刻着一条龙,极为精美,不知大人从何而得啊?”张知府先是笑了一声,而后又长叹一声道:“当年本官治理有方,皇帝便赐了本官一对绿松石以示褒奖,一个雕着龙的图案,另一个却刻着凤的图案。
不过可惜,这对绿松石被歹人窃取,本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府城一家当铺里找到了刻着龙图案的绿松石,另一件却始终没有下落。皇上得知之后十分不满,因此本官十年来一直没有得到升迁!”
陈少飞听罢,不禁疑心大起,既然是有人偷走这对绿松石,缘何会出现在自家的田地里,又被母亲挖到呢?陈少飞告别张知府,匆匆赶回河内县,来到自家的农田。陈少飞本想命人挖田三尺,不过此时麦子即将成熟,陈少飞心中不忍,只得作罢。
他漫步于麦田,一边仔细查看,一边思考张知府曾经说过的话。忽然,他看到脚下一块泥土正在翻动着,不一会儿钻出一条又大又粗的蚯蚓,洞里还泛着一丝绿绿的暗光。陈少飞眼前一亮,立即吩咐衙役找来一把铲子,轻轻将洞挖开,果然挖出一个绿色的宝石。
陈少飞擦洗干净,不出所料,宝石的表面确实雕刻着一只凤。陈松和杨柳去世之后,家里的田地早已经被别人买走,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买走这块地的并非哪个地主或者财主,而是属于县里北山上的圆空寺。
第二日陈少飞造访圆空寺,当他看到寺中的住持,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因为那住持并非别人,正是他的亲叔叔陈柏。陈柏一见来寻他的人是陈少华,吓得转身就逃,可惜陈少华早已在外面安排了官兵,陈柏眼见成了瓮中之鳖,只得束手就擒。
除了抓到了陈柏,陈少华还在圆空寺中查抄出十几箱金银珠宝,都是陈柏聚敛的钱财。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却说陈柏生性贪得无厌,只因他读过几年书,便在知县家中当了一名师爷。两兄弟分家的时候,陈母认为陈柏本事大,也比较富裕,就将家里的十多亩良田给了大儿子陈松。
然而陈柏可不这样认为,两兄弟肩头一样宽,凭什么要多让给大哥?他多次找陈母理论,陈母非但没有同意,还大骂其心胸狭窄、不顾亲情。陈柏一气之下,与母亲和大哥断绝了关系,陈母亦因此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
当时河内县的刘知县和张知府是政敌,分属两个派系。刘知县为了陷害张知府,故意派陈柏去给张知府送礼,趁机偷走他那一对皇上御赐的绿松石,然后再将张知府丢失御赐之物的消息透露给皇帝,日后他刘知县必能取而代之。
不过陈柏也不傻,无论这件事情成与不成,他陈柏必定成为替罪的羔羊。正当陈柏唉声叹气,不知所措的时候,偏偏遇见大哥陈松给张知府家里送菜,于是一个恶毒的计策油然而生。此计若能成功,不但可以完成刘知县的任务,还能借机除掉大哥以泄心中之愤。
他偷走绿松石之后,连夜赶回大哥家的田地,将绿松石埋进地里,而后又悄悄告诉了张知府,说他看见送菜的偷走了那对绿松石。张知府只下令让刘知县彻查清楚,哪会想到他故意将陈松夫妇拷打致死。
再说陈柏,他本以为无人能够找得到绿松石,却没有想到夜里埋得比较浅,并且遗留下些许痕迹,竟被杨柳挖走了一个。事后得知母亲和大哥大嫂全部惨死,心中顿觉不安,并且时常被噩梦纠缠,于是就斥资修建了圆空寺,出家做了和尚。
不过他这个和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寻求良心上的安慰,私底下吃喝玩乐、聚敛钱财,一样也不少。真相大白之后,陈少飞将案情如实禀告张知府,张知府升堂问案,为陈少飞的父母翻了冤案。
刘知县指使属下陷害上司,被罢官革职,秋后问斩;陈柏栽赃至亲,使其母亲兄嫂惨死,罪加一等,被判凌迟处死。三年之后,陈少飞升任知府,一生清廉,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