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教授、《柳叶刀死亡价值报告》委员会成员 丛亚丽
出品 | 搜狐健康
作者 | 詹达
编辑 | 袁月
《尚书》中记载着:“五福考善终”,即能预先知道自己的死期。临命终时,没有遭到横祸,身体没有病痛,心里没有挂碍和烦恼,安详而且自在地离开人间。
在中国的传统上,已经把死亡纳入了生活。
在2022北京大学清明论坛上,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教授、《柳叶刀死亡价值报告》委员会成员丛亚丽则带来对《柳叶刀死亡价值报告:把死亡带回生活》的解读和启示,她呼吁公众重新平衡对死亡和临终的态度,提升死亡质量是美好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死亡与生命的关系被严重扭曲
1月31日,《柳叶刀死亡价值重大报告》(以下简称,报告)在线版正式发出,报告显示,当前社会过于强调通过积极治疗延长生命,全球在姑息治疗可及性方面存在巨大的不平等,并且生命终末期的医疗费用高昂,这导致数百万人在生命末期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从2000年到2019年,人类的预期寿命从66.8岁增长到了73.4岁,与此同时,被忽略掉的是寿命增加的同时健康状况不佳的年限也在增长,由8.6年增长到了10年;在20世纪50年代初,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急性疾病或损伤,很少涉及医生或技术。而现在,我们更多的是慢性疾病困扰着,这其中医生和医疗技术的参与度较高。”丛亚丽教授表示,报告指出,科学的进步进一步助长了我们认为死亡可以被打败的想法,加速了在生命终末期对医学干预的过度依赖。
奥地利作家伊万·伊里奇在其著作《医学的局限》里提到了自然死亡,他认为现代社会里的死亡已经变成了一个商品,已经不能正常死亡。在这本书里,他写道:医学的职能是延长寿命。这句话源于弗朗西斯·培根,弗朗西斯·培根认为医学有三个职能,第三个职能便是延长寿命,因为医学只有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承认死亡。
死亡与生命的关系被严重扭曲了。历史学家Philippe Aries将人类对死亡的理解划为四个阶段:12世纪之前的Tamed death(对死亡是可以很熟悉的);12世纪之后到中世纪之前的One's own dealth(我自己的死);中世纪以后Thy dealth(你的死亡);现阶段的Forbidden dealth(死亡是一种禁忌)。
在21世纪,死亡引发了很多新的社会矛盾,例如过度医疗和医疗不足在全球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同时存在。
如果不改变对死亡的观念,现实的困局将难以打破。
如果没有死亡,每一个出生都将是悲剧
在论坛上,丛亚丽教授特意介绍了报告中引入的一个新概念——死亡系统。死亡系统由不同角色的人、不同的地点、时间与节日(例如中国的清明,墨西哥的亡灵节)、需要用到的物体、符号与象征等五部分组成。
死亡系统对应的职能是:对将到来的死亡预警,阻止死亡的到来,关怀临终患者,处置遗体,社会维系稳定,找到死亡的意义,以及关于杀戮——哪些情况下的杀戮可以接受?
在死亡系统的职能链条中,找到死亡的意义正是我们现代社会所需要的。
“关于死亡的意义最有名的表述是什么?如果没有死亡,每一个出生都将是悲剧。”丛亚丽教授介绍,这句话也被放在了报告当中很重要的位置。
在海德格尔之前,所有西方的哲学家们都认为死和生是两个课题,是对立的、不可联系的。但海德格尔却认为,什么事情都有人能替你做,但就是没有人能替你死,因为有死亡,你才成为你,死亡带给生命意义。
把死亡带回生活
喀拉拉邦是印度西南部的一个很小的邦,拥有3500万人口,然而偏偏是这样一个小地方的安宁疗护在全球却是做得最好的,真正做到了将低费用、公平可及、参与,以及大批量受过培训的社会工作者都放在其中。
报告指出了其中的两点原因:一是当地社会行动传统,开展社区自洽行动。地方建立针对死亡与慢性病的社区网络,大量志愿者照护,与医生密切合作;二是当地政策改革,例如允许开具阿片类药物(比较强效的镇痛药)。
这种的模式不仅可以直接用在发达国家,更加重要的是也可以用在发展中国家。
现代社会的死亡系统中有很多要调整和改进的地方,报告也特别强调要行动起来,并且提出了五个“现实的乌托邦”:
第一,必须要处理死亡、临终和悲伤情绪的社会决定因素;
第二,死亡必须被视成一个关系的连接和精神的过程,而不仅仅是一种生理的事件,应把人际联结和同情的关系至于首要;
第三,需完善关系网络,纳入患者家属、更广泛的社区成员以及专业人员,以引导对临终者、照护者和哀伤者的支持;
第四,鼓励把有关死亡、临终和悲伤的对话和故事分享常态化,以促成更广泛的公众对话、辩论和行动
第五,承认死亡的价值。每一个人都是脆弱的,是死亡把我们连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