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辗转来到深圳地区,使人烟稀少的深圳地区生民富庶起来。从中原迁入深圳的客家自然村,多是一个家庭就是一个村落。既有一村一姓的,也有一村多姓的既有客家一族一村的,也有与原著人杂居一村的。古代深圳地区辗转而来的客家人,更多的是一个家庭即为一个村落。这一个家庭或一个家族,形成具有独特风格社会团体,同时形成了独特的的社会教育模式。《中国地方教育史研究》总课题组在丛书总序中指出∶“研究地方教育史,自然会涉及到各地教育发生、发展与本地区自然环境、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自然环境、生态环境会影响到人类的生存状态,进而对人们教育的模式、程度、内容与方法等,对民俗、民风,对人的气质、性格、品味、情趣的形成以及人才的数量与分布会都产生一定的影响。……自然环境同时也影响着一方的文化艺术、宗教信仰、民居建筑,这些又都是教育的外部条件,间接地影响着地方教育的发展。至于人文环境、社会结构对教育的影响,应当说更为直接,更为广泛。”
中原客家人来到深圳地区,给深圳地区带来了儒家文化,而儒家文化也就成为深圳地区的主流文化和文化教育的基调。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 年),朝官郑茂庵迁居宝安(即今深圳市福田区上步路一带)葬庵前度帽岭,墓名曰“郑朝奉墓”。《康熙新安县志》记曰∶“宋治平间,官于朝∶【熙】宁三年,徙居宝安。其子朝议大夫墓,在龙井虎形山孙宣教郎,生五子仁、义、礼、智、信,今子孙藩衍,其墓在黄田,名曰‘浮坟’。”郑氏仁、义、礼、智、信五子的坟墓在宝安区的黄田,至康熙时期修县志时称之为“浮坟”,现在称为宋郑氏五房坟。连生孩子取名都直接用儒家的五个重要概念,足见宋代儒家社会教育思想在深圳地区影响之大。
之所以儒家的社会教育思想能够在深圳地区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从陈孔硕致仕隐居于兹的事例中便可以冰释疑团。陈孔硕,字朝举,号野望,南宋淳熙进士,征授正议大夫,墓志说他是朱熹的高足弟子,晚年迁居东莞归德场涌口里居住,在门前海滨建锦浪楼,常常带子孙登楼抒怀。陈氏建有宗祠,名之曰“义德堂”。义德堂始建于何时,资料已无稽考。不过《宝安沙井陈氏族谱汇编》中有“沙井陈氏宗祠”的记载∶“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渡岗监莹撰谱序谓∶'有南北二宗祠分峙中央,各据形胜。’北祠即沙井陈氏宗祠,可知当时建祠地点为现址。)”据此可知,义德堂号称为“义德堂”,是追念南宋政议大夫陈朝举的. 陈氏族谱记载说∶“太始祖古灵公生九子∶仁、义、礼、智、恭、宽、信、敏、惠,而朝举公乃古灵公次子,名‘义’,字朝举,号野望。宋朱熹高足,学问渊博,宋淳熙举进士,特授政议大夫。政德显赫,后人敬仰,故在匾中刻有‘义德堂’,以作纪念。”将所生之九子以儒家的九个范畴和概念取名,无疑是有深刻含意的,表征着对子孙的一种殷切期望,希望子孙能够承继祖业与家风,将义德摆在首位,将如何做人处世之事摆在人生最重要的位置上。同时,在充分地说明,朱熹的弟子致仕隐居于此,子孙繁盛,是对其时深圳地区的文化氛围是看好的,认为深圳地区是有益于他修身养性,有利于子孙后代进德养心的。从另一方面说,陈氏家族来深圳地区隐居,文人骚客会接踵而至,无疑会在地方造成一种更高层次的文化氛围,对地方文化和社会教育产生良好影响。朱熹弟子来到深圳隐居,也更加加固了客家的儒家文化教育根基,使得客家生活区域的儒家文化教育氛围更加浓郁。
同许多地方的客家一样,深圳客家将家庭教育的重要内容与教材甚有特异之处。杭梓镇老坑村的西坑“黄氏宗祠”、“井水龙围”、大水湾的“龙湾世居”、下田村的“龙敦世居”、秀新村的“新乔世居”等,都极为重视室宇建筑和谱牒,视之为家庭教育的教科书。西坑的客家历代居住的大屋正门,都贴有“绩著循良第一,家传孝友无双”的对联。老坑村的“松子坑”正门,贴的是“孝友无双,循良第一”。这副对联上联写的是黄氏家族远祖黄霸“温良有让”、“善御众”、“处议当于法,合人心”的事迹。他在河南太守手下任职时,"太守甚任之,吏民爱敬焉”。汉武帝后期,法酷民苦,但黄霸“独用宽和为名”。后来,他应贤良科试,取得高第,汉宣帝下诏曰∶“以贤良高第,扬州刺史霸为颖川太守。”吩咐黄霸因善用政,以教化民,政绩有“天下第一”、“善政无双”之美誉。下联讲的是黄氏的又一位历史名人黄香的故事。黄香“年九岁失母,思慕憔悴,殆不免丧,乡人称其‘至孝’。年十二,太守刘护闻而召之,署门下孝子,甚见爱敬。香家贫,内无仆妾,躬执苦勤,尽心奉养。遂博学经典,究精道术,能文章,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童'。"重修江夏县家谱呈奏。圣主御书曰∶'黄氏忠孝两全,江夏无双,历代簪缨’。”《江夏黄》则云∶“在章帝、和帝两朝,黄香极受皇家新重。汉章帝以‘江夏黄香忠孝两全,天下无双’的御书赏赐黄氏家族。”黄氏家族遂将这些资料奉为至宝,作为激励后人砥砺自己的德行,踏踏实实做人的课本。尽管这些家谱族规和屋宇上的对联作于明清,但浓缩的是汉唐以降家庭的辉煌和为人处世的准则。这些室宇建筑和谱牒讲述着家族汉唐以来艰苦创业踏实做人的故事,是价值连城的无字书,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道德教育源泉。
深圳客家具有强烈的祖先崇拜意识,他们客居下来后,尽管经济上比较拮据,但一定要花费巨款修好祖墓,修建高大的祠堂屋宇,并将这些作为后生教育的重要资源。这些既是客家后人教育的场所,又是生动的教材,还是一部重要的隐性课程。正如王东所言∶“……这种强烈的祖先崇拜意识,使客家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一事一物,无不与祖先有着密切的关系。家族的堂号,代表南迁始祖迁移之前所在的地望;家族的住宅,是祖先建造的、流传了数百年的遗业;家族的祖墓,埋葬【的】是祖先的尸骨∶家族的祭祀,祭拜的是历代祖先的亡灵家族的谱牒,记述的是祖先的支脉承传统系和文武业绩;家族的族规、族约,反映的是祖先为人处世的原则、经验和态度……。”深圳客家人清楚地看到了屋宇与祖先坟墓具有巨大的教育价值。可能父母锤沫四溅的说教,不如建一个祠堂坟冢的意义更大,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