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早晨到的沈阳,出了车站,发现站前广场那个坦克塔不见了。接站的朋友说,这儿是沈阳北站,纪念碑本来在南站,也就是沈阳站,但后来也被迁到苏军烈士陵园了。多少年没来沈阳,难怪一下火车就晕菜。因为预计只在沈阳待两天,所以行程安排得比较紧密。吃过早饭,稍作安顿后,就去找我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我在那儿从生下来一直住到六岁,对它有些模糊的印象。
记得它在一马路旁军区保卫部宿舍的院内,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房,有一百年的历史,最早是日本的领事馆,现在还在不在都是疑问。临去沈阳之前,听我爸说楼南有棵大柳树,楼旁边有个花园,每年四五月间园子里的丁香便会盛开。我妈在楼下养鸡,其中有只老母鸡很乖,让它下蛋就下蛋。我妈生我姐的时候,那些鸡疏于照顾,被黄鼠狼吃了。从此以后,我妈对黄鼠狼格外痛恨。
在沈阳期间,抽空逛了古玩市场,买了一座佛雕像,还吃了一顿老边饺子。据餐馆服务员介绍,老边饺子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老板姓边(我妈记得是个朝鲜人),还因为餐馆所有的饺子馅包之前先要在锅里煸一下。老边饺子在沈阳有好些家,据说我们去的那家是最正宗的,一进门的墙上,贴着很多领导和明星照,其中有张餐馆老板和赵本山的合影。那时本山大叔还刚刚出道,笑容里带着灿烂和青涩。
顺便说一句,那天我在老边饺子馆吃到的饺子,皮馅搭配得当,味道不咸不淡,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所以连续要了四五种,直到吃成肚歪。饺子我最怕吃皮薄馅大的,面香一点儿也吃不出来,恨不得直接吃汆丸子。另外,故宫和大帅府是一定要看的。
沈阳的故宫跟北京不太一样,面积不大且游牧气息浓重,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萨满教的道场。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东侧的几个亭子,什么正红旗呀镶蓝旗呀各种旗等都各占一间。五宫院内的东南角有一根木杆也挺有意思,这木杆叫索伦杆,满族人称它为神杆。木杆顶端有个锡斗,锡斗内放米谷碎肉来喂乌鸦,可见当年乌鸦的地位很不一般。
大帅府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它民国气息较重,样式繁复,中西混搭。那个大小青楼的叫法,更是让我觉得戏谑。比较特别的是赵四小姐那栋小楼,它建在大帅府的东院墙外面,据说是少帅夫人于凤至被赵四小姐对少帅的真情所打动而特别为她修建的。这样的觉悟,现代人无论经历什么样的修炼也未必具备。
我的沈阳老乡对大帅一家的感情比较复杂,我觉得他们更喜欢大帅,对他的民间智慧津津乐道,对张学良则褒贬不一。总之,说到沈阳,颠来倒去就这俩人;说来说去,就是东北缺少人才。想到这儿真是令人无语。好在第二天天公作美,阳光灿烂。在街头买了两袋不老林,又品尝了几颗新下来的蓝莓,觉得生活也不过如此。沈阳出租车7元起步,外加燃油费1块钱。
出租司机聊起天来,不输北京的出租司机。拉我的一个师傅是个中年人,得知我刚从大帅府出来,他马上激动地说:“那儿有什么好看的?”接着便历数一大堆不好看和不该看的原因。听说我住在民航宾馆,他马上又指点说,那个地方过去叫航天城,东塔机场原先就建在那儿,是张作霖1921年修建的,包括机场周边的道路。当年的少帅,也是在这个机场驾驶飞机起起降降。可是后来,唉。
张驰知名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北京病人》,随笔集《像草一样不能自拔》、《另类令我累》,短篇小说集《夜行动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