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是国内旅游行业的转型之年,随着市场的变化出现了很多网红新现象,比如在全民户外的大潮中,露营、飞盘、桨板等从小众转向大众。在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首席专家、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会长魏小安看来,从旅游角度来说,传统的观光旅游主导模式已经发生改变,目前出现的新业态主要包括两个亮点,一个是城市大休闲,另一个是乡村微度假,它们将主导整个文旅市场的格局,同时影响到供给侧格局。
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首席专家、中国旅游协会休闲度假分会会长魏小安。图/受访者提供
很多网红休闲旅游只是一种市场现象,不会永远火爆
新京报:这几年国内旅游市场发生了较大变化,出现了一些网红新业态,比如露营、飞盘、桨板等都非常火爆,你怎么看待?
魏小安:严格地说,这些只是旅游市场的新现象,而不是新业态。因为,这些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了,只不过随着市场需求的变化,这两年火爆起来。那么这些新兴旅游休闲现象能否持续火爆?我的看法是可以持续,但不会永远火爆。“持续”是市场的一个正常行为,有需求就有供给。比如,这两年京郊旅游火爆了。过去北京人休闲度假通常会去外地甚至是出国。这两年因为疫情原因,北京消费者开始深度“玩北京”,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北京郊区也蛮好玩的”。未来,京郊游仍会持续,但不可能永远火爆,这是违背市场规律的。如果这些新玩法能形成一个比较有持续性的需求,就很令人满意了。所以说,很多网红休闲旅游只是一种市场现象,如果没有一定量级的规模化产品,就未必能够真正代表未来。
新京报:你对很多人“种草”的网红景点持什么态度?围绕网红景点的开发和监管,有什么建议?
魏小安:网红景点分两种情况,一是老景点翻新,国内很多景点纷纷增加玻璃栈道、蹦极等项目;二是大家没发现的新地儿,这个是文旅部正在整治的,属于无照经营。在我看来,这两种网红景点的生命力都不长久,比如每个景点都设有网红玻璃栈道,对游客还有吸引力吗?研究网红景点核心,就是要研究如何创新的问题,比如怎么设计,怎么从网红到“长红”,把流量转化为“留量”。
说到那些“无照经营”的网红景点,其实就是野玩。野玩也不是新现象,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有了,那时没有网络,只在小众圈子里流行。追求野玩不是坏事,游客有需求,政府要做的就是确保安全。二十多年来,中国景区已经有了很大提升,硬件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一流的,目前推行的景区A级标准非常到位。这两年,旅游休闲市场竞争激烈,大家都追求网红打卡,总体来说,景区的提升和创新是一个长远过程,需要更多的年轻专业人才加入。
新业态之一:城市生活综合体让城市有机更新
新京报:你认为国内旅游休闲市场这两年真正出现的新业态是什么?
魏小安:这两年的疫情,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消费习惯,很多新消费在慢慢细化。从旅游角度来说,传统的观光旅游主导模式已经发生改变,目前出现的新业态主要包括两个亮点,一个是城市大休闲,另一个是乡村微度假,它们将主导整个文旅市场的格局,同时影响到供给侧格局。
其中,随着城市休闲需求的爆发,城市生活综合体成为一种新趋势,并且逐步实现变化和提升,比如,业态越来越丰富,增加很多好玩的内容等。城市生活综合体的特点是占地面积大,业态丰富——在一个大的面积或者体积区域内,各种各样的小业态聚集在一起,比如小餐饮、小娱乐、小文化、小广场、小绿地甚至是小的运动场所,包容了城市生活的各个方面,所以才能称之为“城市生活综合体”。这不完全是一个文商旅概念,更是城市空间的新成长和城市价值的新提升。
新京报:城市生活综合体是指北京的颐堤港、太古里这种商业街区吗?还有哪些成功案例?
魏小安:颐堤港、太古里的确是城市生活综合体的成功案例之一。不过城市生活综合体还有更为多元化的模式。比如郎园也是成功案例之一,把城市老厂房、老仓库或者老片区改造为城市休闲的大空间。我考察过7个城市30多个该类项目,没有一个是失败的。我认为,这种模式的城市生活综合体恰恰在城市有机更新方面起到助力作用,将会成为真正具有生命力的、可以持续发展的新赛道。比如,北京的首钢园就是一个标志性的成功项目,把偌大的一个首钢改造成一个丰富的多元化城市休闲园区,规模大,新老交织,又有冬奥会元素加持,这在全世界都是顶级的。
这种城市的有机更新,其最大好处就是给市民创造了一个巨大的休闲空间。我们曾经就“跳广场舞的大妈和打篮球的年轻人发生冲突”问题进行争论,我的看法是双方都有道理,根本问题在于城市休闲空间太小。只有通过新模式的挖掘和改造,创造出新的城市领域,从而形成新业态——在我看来,这种新业态前景无限。
新业态之二:乡村微度假最怕“同质化”
新京报:数据显示,近两年周边游火爆,你也提到乡村微度假是国内旅游市场的新业态、新亮点,是否意味着乡村游的春天到了?
魏小安:现在很多乡村开始发力旅游产业,但不是所有乡村都适合发展旅游。从乡村振兴的角度来说,适合乡村微度假需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第一,距离城市近,交通方便,这几年火爆的也正是周边游;第二,乡村旅游要有自己的文化特色,尤其是有可挖掘的历史文化特色;第三,卫生条件好,村子要干净;第四,城市基础设施齐备,对年轻消费者来说,乡村度假不能没有洗手间,不能不洗热水澡;第五,社区环境友好,不能任意“宰客”。符合这几个条件,只要性价比好,乡村旅游就可以搞起来——价格高低反而不重要,现在消费者对价格的敏感度越来越低,对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
新京报:当下发展乡村旅游的难点有哪些?
魏小安:第一个问题是同质化,如果这个村子和那个村子没有区别,游客为什么要去?比如,袁家村是陕西省著名的乡村旅游目的地,但是陕西只能有一个袁家村,模仿袁家村很难成功。总体来说,乡村旅游如果追求同质化,那就没有吸引力。第二个问题是“公地”悲剧。乡村度假存在的普遍问题是,小环境很好,但公共环境和设施比较差,没人管理。乡村旅游要发展好,关键是村子里能否有一个强有力的村集体来解决这些公共问题。第三个问题是一味追求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乡村微度假是要培育一种迥异于城市生活的新型生活方式,而不是简单粗暴的“进农家院,上农家炕,吃农家饭”。
另外,现在很多乡村旅游一味追求流量,这就让乡村微度假回到了传统的“观光景点”,体验感并不好。我认为,比较成功的乡村微度假案例是浙江的乌村,距离乌镇三公里,休闲业态非常丰富,有三十个乡村旅游娱乐,三十种乡村小吃,而且限制游客数量,保持了乡村生活的宁静和生态。怎样能让游客留宿一至两晚,且能保持新鲜感,不重复——这些都是乡村微度假业态要研究的新课题。
新京报:京郊在发展微度假方面有哪些新变化和新问题?
魏小安:这两年京郊微度假的最大变化就是民宿的兴起。从最早的京郊农家乐、民俗户到今天的民宿,随着需求的发展,这个新业态也一步步提升起来,发展非常快,目前还出现了第三代精品民宿和第四代乡村酒店。北京这几年有一个特殊现象,就是海外消费回流,也带来旅游休闲领域的新现象,一些高端项目原来没有市场,这两年反而火爆。北京目前乡村度假存在的问题,就是品质仍然不能达到市场的需求——我认为,京郊项目不缺钱,不缺需求,缺的是意识和品质的引导。
以导游为中心,或将完成旅行社转型
新京报:有人说,目前国内旅游企业面临洗牌和转型,你怎么看?
魏小安:2022年已经进入第四季度,今年是转型之年。第一,传统旅游企业必须要转型,不转型前面就是一条死路。第二个,很多所谓的新兴业态,也将面临转型——很快这些新兴旅游将变成传统旅游,要从“新兴”变成“新型”。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我观察到,凡是跨界企业都谋求到好的生路,凡是转型的企业都能够有所发展;相反死守自己这一摊的传统企业、传统业态、传统做法,在当前形势下基本上都做不下去。
新京报:在大众休闲发展的趋势下,旅行社未来是否还会有一席之地?国内旅游企业面临新的市场形势,该如何抓住机遇?
魏小安:只要市场还有需求,旅行业务就始终存在,同时也意味着为旅行这种业务提供服务的机构始终存在。但是,传统旅行社的运营模式和服务方式,肯定会走向衰落,未来叫不叫“旅行社”这个称谓不重要,关键是看旅行服务做得怎么样,像OTA现在做的实际上都是旅行服务。
旅行社当下最核心的竞争力是导游,但是导游在旅行社里面最难管理。我倒认为,为什么要“管理”,让导游自己去发展不好吗?届时,旅行社就变成一个平台,来解决资质、信用、五险一金、市场信息传递等问题,平台找导游收服务费,导游自己来开拓市场。我觉得将来很可能以导游为中心,完成旅行社的转型。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曲筱艺
编辑 曲筱艺 李铮
校对 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