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月十日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唐山男子骚扰打人事件,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的转发,微博上跟着深红色后缀的热搜,好像都在说:“我们需要一个答复,需要一个严惩的答复。”
这个答复,要给受害者,天网恢恢,疏而不失,恶行自有恶报;
这个答复,要给在案发现场上前劝阻的好心姑娘们,罗翔老师说勇敢是一个最高级的词汇,因为它在人类所有美德中最为稀缺;
这个答复,也要给我们自己,给每一个在摸爬滚打中成长起来的女孩。
我知道这个人存在,是在小学五年级,他用贺卡写了情书,从班级窗户缝里飞进来,正好砸中我们班主任的头。
上面写的是:“我很喜欢你,我们中午在操场单杠下集合吧。”最后附上落款。
我没有去,女孩或许会被情书打动,但不会被“集合”和冒失唐突的递情书方式打动。
再后来,我们升到同一所初中,不在一个班级,事情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奇怪了。
他造谣我们一起出去过情人节,但那天我明明和父母在外地旅行;他换不同的qq小号加我,说话露骨难听;他打听到我家的地址,跟踪过,被我发现,他还给我发匿名消息“我在你家楼下打篮球”……
升到高中,我还是能从不同人的嘴里听到“他在问你最近的事情”,后来消停了几年,据说是去了某个封闭的学校。
我按部就班地上高中、上大学,有次过年回家,我朋友说:“你最近小心点,他又开始找人要你联系方式了。”
别说他只是一个忠实舔狗,追求者是不会这样做的。
我在大学谈了一段很恶心的恋爱,恶心到什么程度呢,最后分手那天我被打了。他体重近我一倍,力气足够大。
我被打的地方就在男生寝室旁边,我大声呼救,就连远点在女生寝室的朋友都出门找我了,但没见过一个男生出面。
然后呢,然后我用一晚上删掉所有联系方式,第二天看到他站在班级门口准备道歉。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离谱了,他一如反常的慷慨,送奶茶、蛋糕、化妆品,各种各种,都是直接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收到这样的礼物一点也不开心,我当时竟然开始害怕接外卖和快递的电话。为了避免他继续骚扰,我把他们班的同学、他的室友,所有看上去跟他熟悉的人都屏蔽了。
有一天晚上,我聚餐喝完酒回学校,发现他就站在学校门口。他说知道我去哪了,同校的师哥给他看了我的朋友圈。
我很好奇他们为何平时不熟,这个时候竟然这么团结,而那个师哥呢,我们之前加过好友之后连话都没说过。
当晚没有发生什么,他盯着我走进女生宿舍,我暗爽躲过一劫。这时候师哥发消息过来说:“他为了等你,明早没法参与我女朋友的小组作业,你帮我找个替补吧。”
我问师哥:“你被打过吗?”
有次我在学校门口等公交车回家,站台那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直恶狠狠盯着我看。
人对恶意是会有感觉的。
站台上还是有人的,那个男的站在那里盯着,打量每一个姑娘。后来来了好几辆公交车,他没上,我怕他知道我要坐哪一辆,我也没上。
差不多所有公交车都走过一轮之后,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要坐车,而是在等什么机会。
这时候我旁边有个男生,可能发现不对劲,站在我旁边把那个男人隔开了。
他问我:“你坐哪辆车?”
我随口说了一个,他马上说“我也是”,说得很大声。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上了车,从车窗向外看,那个男人还在盯着我。
我不知道那天如果车站没人会怎么办。
我遇到过被醉酒男人摸大腿,当街喊你的胸好大……但在我遇到的恶心事里,这些可能都算好的。
我的前任偷拍过我们上床的视频,就算已经过去几年了,哪怕那段视频已经不存在了,这件事也永远是达摩克利斯剑,我得防着他掉下来。
上学打饭的时候被一个男同学摸了屁股,摸完之后还跟别的男同学“炫耀”。
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他立马抄起木头做的板凳往我身上砸,而我只能靠在墙边护着头,被打完还要自己清理打翻的餐盘。
打我的男生离开现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这件事情我谁也没说,因为直到昨天我都认为我挨打是因为我先打了人,让我们一起感谢我的男同学没有在酒后杀了我吧。
我看到那条新闻底下有人评论,说:“客观的说,半夜两点真的有点晚了。”
我真想说,凭什么我半夜两点不能出门。凭什么女性过了晚上九点就要回家,要穿着保守、行为妥帖。
大一那年我和朋友一起去酒吧,酒里被人下了药,我感觉到不对劲了。心慌、害怕、能听到自己很大的心跳声,脑子清醒但身体完全动不了,站不住,嘴巴说不出话。
那个感觉,我很清楚,是下药,因为和之前喝醉的感觉都不一样,而且当天晚上我只喝了一杯调酒。
我当时强撑着给门外抽烟的朋友打电话,他和保安把我抬出门,狂喝水、呼吸新鲜空气。还好,还好我的那个朋友及时来找我。
后来出去玩,也碰到过讨厌的事。
在夜店舞池跟去门口,拉我出租车门,硬要上车的;被拒绝了还硬要拉着一起喝一杯的;趁人多偷偷摸腰的;抢手机硬要留微信的……
在酒吧搭讪未遂,升级成骚扰尾随出门,还威胁说自己是政法系统的,可以把工号讲给我听。
我从来都会凶狠明确地拒绝和反抗,想想还真是后怕。
还是大城市好啊,大城市拒绝别人不会被人打死,据说有规定,出警只要五分钟,我还有得救,哈哈。
我的前半生有这么两件可以说是对我女性主义思想的“启蒙”的事件,都发生在我大学就读时期。
第一件发生在假期回到柳州的某一日夜晚,我开电车送女生朋友回家时被一辆电车超车,在我们斜前方停留许久(通过后视镜观察我朋友的长相)后忽然减速和我们平行驾驶。
车主是一位穿着市知名羽毛球馆工作服的中老年男性,他直接无视了我,对我朋友进行口头的骚扰搭讪。我们当即停车并且掉头快速驶离了现场。
第二件发生在我学校的跨年夜,校十大歌手比赛刚刚结束,我们所在的新校区远在市郊,基设尚未完善,有大量的空旷荒地和未被围栏和校外直通的区域。
我在校内主干道路边等朋友时驶来一辆小轿车,到我跟前摇下车窗,车主笑嘻嘻地问我知不知道哪里有“可以玩的学生妹”。
我拒绝了对方并一路跑到校门口告知学校门卫,轿车随即驶来,在我面前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最后轿车被门卫劝离,我拍下了车牌并把图文发布至学校相关新鲜事微博。
从这两次事件之后我才慢慢开始思考,如果那天不是我送朋友电车回家而是她自己,她面对那位窥视骚扰的电车车主应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