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元宵节一般以看彩灯猜灯谜为主,譬如北京到了元宵节,西郊圆明园那里就会举办元宵灯谜会,红红绿绿五颜六色的彩灯会把这座清代皇家废园打扮的焕然一新,仿佛梦回昔日乾隆时园子的鼎盛时期。而猜灯谜是比较文静的活动,一堆人对着各种灯谜,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就像回到上学时,在思考谁出的题这么的难,怎么到处都没有正确答案。
与北方的文雅元宵节不同,我南方老家的元宵节会更加喧嚣一些,因为南方有热闹的耍龙灯和舞狮子。
先说耍龙灯,一条龙灯需要数十人举,一人举龙身的一段,这通常需要一个村的壮劳力都上场。龙灯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用一个个油纸制灯笼串联起来的长龙,内点红烛,龙头一般做的巨大而嚣张,远远看着就像一条通体发光的巨龙游弋而来,这种一般来自比较富裕的村子;另一种则是用草做的龙灯,又称为草龙,整个龙身都是用秋收后晒干的稻草扎成,在龙身上再插上数以千计的香,当香被点燃之后,远远看着就像一条燃烧起来的巨龙,他显得愤怒而忧伤,那么希望燃尽自己而热闹别人,这种就一般来自稍微贫穷的村子。
再说舞狮子,这个最为热闹的是在比我老家更南的岭南,小时候看过李连杰的狮王争霸,说的正是他饰演的方世玉参加元宵节舞狮的故事。然而我老家的也很有意思,狮子一般是两个人舞,一人舞狮头,一人舞狮尾。舞狮头的人站着,藏在巨大的狮头之后,露出的双腿一般也会穿着色彩鲜艳的裤子模拟狮腿。而舞狮尾的人则比较辛苦,他需要俯下身扛着狮尾,这样两人才会前后交错形成一个狮子的形状。一般来说,舞狮头的更注重灵巧,舞狮尾的则更注重力量,两位需要比较时间的练习,才能达到一个比较好的默契,进而才能将狮子舞得活灵活现,灵气十足。
每年元宵节将近,一般正月7号8号,还是农闲,全县各乡各村都会积极的准备龙灯和狮子,尤其是那些有在城里混得出人头地人模狗样的人物的村子,则更为积极。他们会把龙灯做的尽他们所能的美轮美奂,舞狮子队员则一个个开始锻炼身体,在村头村尾搭上桌子,上蹿下跳的不知疲倦的练习。
到了元宵节当天,入夜之后,南方的小城就热闹起来,这估计是一年到头县城里最热闹的一天。县城的居民会倾巢出动,那可真是万人空巷人山人海,如果一个不熟悉本地情况的人突然闯入县城,会以为这个县城的人怎么暴动了在游行。乡镇里的龙灯狮子们则早早就在城郊准备好了,这时他们就会点上红烛打上火把,大摇大摆的往县城中心区域进发。那时候如果有无人机,拍下来的影像估计会很壮观:不过几平方里的县城中心,最高峰时估计会有上百条的龙和上百头的狮子在游荡,身前身后则是拥挤的水泄不通的人流。
各村里在县城里混得好的人家,则早早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在家门口挂上大大的红灯笼,准备好了鞭炮和红包,就等待着本村的龙灯到来。一般龙灯还离这家人有好几百米呢,就会有本村的探马前来报信,这时这家人就会开始放鞭炮,鞭炮通常会持续长达数分钟,直到龙灯进屋也不停止。龙灯进了屋,主人家就会给龙头挂上红布条,然后会发红包,有钱的人家会给耍龙灯队员一人一个,一般的则会给耍龙灯队长一个。这时耍龙灯队员们会齐声说吉祥话,大概是新年大发,鸿运齐天之类好听的话,主人家听到这些话就更高兴了,满脸飞霞,笑的合不拢嘴。这是这家人的荣耀时刻,他们过去一年或者过去数年的辛苦努力,终于获得本村人的认可,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衣锦还乡,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锦衣夜行,谁知之者了。
孩子们更喜欢的则是斗狮。小城里最热闹的斗狮地,一般是在县烟草局门口。那时烟草局里有位爱热闹的局长,他每年都会拿出十多条的好烟出来,奖励给获得较多围观群众喝彩的舞狮队。在烟草局门口摆上一张八仙桌,上面再交错的搁上2到3条长凳,这就是斗狮的舞台。
这是每年元宵节的最高潮,凡是自觉有那么两下子的舞狮队都会上去比划比划。舞台上的狮子们一个个竭尽所能的跳啊舞啊,队员们即使在寒冷的正月也都热气腾腾汗流浃背,舞台四周的看客们则嬉笑着点评着,一会说这个狮子的狮头可以,还会眨巴眼呢,一会说那个狮子的狮尾有劲,蹦上那么高的台子毫不费力。不过一般每年最后的胜利者,都是县城武馆的狮子队,他们都师从一位人称岩鹰王的刘姓武师,学没学到博大精深的中华武术不知道,灵巧力量还是比普通村民略胜一筹,因此他们总能笑到最后,拎着最多条数的好烟,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斗狮结束时已是深夜,围观的人群就会慢慢的散去,各回各家,留下满街的鞭炮碎屑,和人们对新的一年狂热而美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