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与巴山之间 | 汉中略阳访古
寻古迹的莲莲
群山环绕，江河纵横，地势险要，有人把宝成铁路称为“上世纪的港珠澳大桥”，它打破了“蜀道难”的魔咒，这条铁路从1952年开始修建，历时四年到1956年通车，是我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在西成高铁已开通的今天，慢火车渐渐被人们遗忘，记忆中代表着远行，代表着离乡的怀旧车厢给沉湎于旧时光的知音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记，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更是多少人的童年和青春。古蜀道寻访中，我曾搭着这段慢火车驻足过略阳，近百公里的路程3元的火车票，这是城市中地铁的起步价儿，在交通不便的秦岭深处，这条铁路带着暖暖的人情味，为大山里的人了解外面的世界，接触全新的生活带去了最便捷的方式，也让我回味了一段朴素的旧时光。
上图：我隔着车窗用手机拍下的秦岭腹地小镇
上图：嘉陵江畔的宝成铁路
很长一段时间里，汉中这个城市在我心目中是无暇顾及的交通不便，那历史与地理坐标上的定军山，留给后人浮想联翩的魏蜀之争在此创下以弱胜强、改变力量对比的光辉战场。黄忠在此刀劈夏侯渊，为刘备夺取汉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奠定了基础，定军山也因魏蜀的战争而成为中华历史上著名的古战场。每每想起“栈道北来连陇蜀，汉川东去控荆吴”的宏伟，再想起“万垒云峰趋广汉，千帆秋水下襄樊”的浩瀚，这远眺秦岭与巴山之间的古城，怎不让人慨叹？
上图：古汉台遗址（陕西省省保）
定军山在汉中市勉县，蜀汉军师诸葛亮真正“战斗”过和长眠的地方就在这里，还有一个古关口叫“阳平关”，自古有着“失阳平关，则汉中不保”的说法。如果说定军山是一处天然的防御屏障，那阳平关则是根据特殊的地理形态，经过人为构筑形成的咽喉关隘，定军山与阳平关势为互补，共同担任着古代汉中地区的防御重任。我坐上古蜀道大巴山通往秦岭的慢火车，起点就是阳平关。
上二图：定军山下的勉县武侯墓（国四）
上图：勉县武侯祠（国七）
从阳平关到略阳，12306上显示只有一站，而实际坐上这趟慢火车你会发现，除停靠在12306能查到的13个客运站外，还在各种小站比如观音山、油房沟等影视剧中听过名字的通勤站停靠，12306上买不到票的站，只好先上车后补票。由于这趟列车经停的车站大多是贫困乡县，特别是略阳、宁强、两当更是国家级贫困县，为了方便当地百姓的出行，这趟车是铁路部门的惠民专列，也是当地百姓的主要交通工具。广元到宝鸡全程300多公里票价才21.5元，沿线老乡们赶集、购物、上学、探亲、上班都离不开它。
我只在略阳站下车，略阳在行政上是汉中的下辖县，而从地理位置来说，它在陕西、甘肃、四川三省交汇的地方。脚下是奔腾不息的嘉陵江，沿江有灵岩寺一座，巨大的岩壁上有历代文人墨客行经此处，望嘉陵江奔腾汹涌山体对峙发出慨叹而留下的摩崖题刻，这其中有诗词也有观感，文字类型多样，隶、楷、行、草或娟秀隽永，或舒展洒脱，古寺专门辟出碑刻陈列室，里面收集摩崖石刻多达130余通，最为著名的当属《郙阁颂》了。
上九图：灵岩寺摩崖（国六）
《郙阁颂》是为纪念东汉时期武都太守李翕重修郙阁栈道而书刻的，全称《汉武都太守李翕析里桥郙阁颂》，该石刻结构严整，俊逸古朴，风格沉郁，是珍贵的汉隶精品，同《石门颂》、《西狭颂》并称为“汉三颂”，足以看出其珍贵程度。《郙阁颂》现存并不完整，可以模糊辨认出的只有百十来字，最初发现的原址在江边村外，发现时石刻表面还有纤夫勒痕，和石门十三品被收进汉中博物馆一样，《郙阁颂》被收进灵岩寺收藏，可惜玻璃反光，字迹实在看不清。
上三图：汉三品之《郙阁颂》
上图：汉三品之《石门颂》
上二图：褒斜道摩崖石刻（国一），石门十三品在汉中博物馆内
展厅内还有一块南宋淳熙八年所刻的“仪制令”石碑，这是我国迄今为之已发现的以石碑形式出现的最早的交通规则。此碑高约60公分，正中刻着“仪制令”三个大字，下方有四行十二字:“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这是宋代朝廷通令各州县立于县城通衢要道的石碑，也是研究古代道德规范和礼貌行为的实物资料。
略阳旧称“兴州”，古兴州城址基本找不到轮廓，现有东城门遗址，城楼为新建，只墙基应为明清遗迹，目前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略阳历史上多次遭遇嘉陵江的泛滥，有记载整个县城一片汪洋，为了感动神灵保佑，求得心里安慰，明清时期在江边建江神庙一座来庇佑古城安宁。略阳江神庙是长江流域保存最完整的古氐羌族风格戏院式建筑群，最为精彩的是大量的木雕和彩绘，其精致华丽的地方特色表达着浓郁的民族风情。除了祈福，这里也是古代船帮及达官贵人们聚会听戏与祭祀的地方。整体建筑群利用地势落差形成上、中、下三进式院落，从西向东依次为戏楼、过厅、前殿、后殿、两侧廊房，布局合理紧凑。
经勉县进略阳，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不禁想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当年刘邦率先入关中，本应为关中王，无奈自己实力太小，只能韬光养晦的听从项羽的调遣，去汉中为王。在入汉中途中，刘邦听从了张良的计策，烧毁了当时从关中到汉中的唯一通道“褒斜道”，一表对霸王项羽的服从，二为防止项羽追杀，项王见刘邦如此，便放松了对刘邦的防范。从此刘邦得汉中、四川两个肥沃的盆地，拜韩信为大将，拢人才、重农耕、研军事，实力天天见长，羽翼日渐丰满。然而刘邦的政治野心始终没有消退，在实力大增的同时，悄悄的实现着夺回关中的计划。按照韩信的计谋，他一面派樊哙率百余人装模做样的维修“褒斜道”，麻痹关中的西部守将章邯，章邯见刘邦仅派少数人修理“褒斜道”，笑曰“当日尔等自毁出路，如今仅派百余人修复，何日才能完工啊！”便放松了对刘邦的防备。
时光可以淹没一切，古蜀陈仓故道似乎已找不到痕迹，汉中这个地名，却在中华历史长河中千年积淀。正可谓世事沧桑，历历满旌旗；千载功名，可堪过眼云霓？史诗早已发黄，而青山绿水依旧。如今的秦岭腹地依然好山好水，驻足久了竟也萌生一种禅意，横穿秦岭的古蜀道虽不像长城那般雄伟壮丽，但也算是封建中央集权威严的象征。古蜀道不仅使秦岭天堑得以跨越，还沟通了关中与巴蜀，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和文化的交流，若干蜀道的打通，使先后在长安建都的周、秦、汉、唐获得殷实富足的基地，于是大批钱粮赋税才能沿栈道源源不断的运往长安。
若没有畅通的古蜀道，又怎会成就强汉盛唐呢？
山水无语人寂寂，如今没有了车马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了刀光剑影和鼓角争鸣，经历过无数血与火的洗礼，这片土地还是依山傍水，思索着兴衰交替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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