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上海各项公共设施的命名还真是值得玩味一番。不同于其他的地方,如果你坐过公交车就会发现,这里的站名很多都是以横向和纵向道路的名字拼合在一起命名的。
比如在斜土路和打浦路组成的路口处,你若是在斜土路处下车,站名就是斜土路打浦路,若是你在打浦路处下车,站名就要命名做打浦路斜土路。
若是你碰到了一处不以路名命名的站点,那么恭喜你,这个地方必定有着叫老上海人难以忘怀的历史渊源。再比如,在宽阔的黄浦江上,每一座大桥都必定带有“浦”这个字,从北向南数依次为:杨浦大桥、南浦大桥、卢浦大桥、徐浦大桥、闵浦大桥、奉浦大桥和松浦大桥。
“浦”前面的这个字就是该桥所在的区县,杨浦区、徐汇区、闵行区、奉贤区、松江区,人们对上海的这些行政区如数家珍。那么南浦和卢浦对应的是哪个区呢?这就要讲到那早已在版图上消失的区县,南市区和卢湾区。
南市区我在讲老城厢的时候就有提及,它位于上海县城城墙之外的华界,古代的上海是没有南市这样的名称的。
清朝初期,上海县城里面的钱庄已达百余家,后来这里的战乱频发,过半的钱庄都迁往城北的租界。等形势稳定了,人们才发现这120余家钱庄一半在租界,一半在华界,呈现南北对峙之势。后来人们给它们起名为南市和北市,两者之间的分界线也随着法租界的铺陈不断地变化着。
相较于南市区,卢湾区在明清两朝的时候则更加的偏僻。最初的上海县城墙内有三座水门,其中的两座都是为肇嘉浜的支流水系而修筑的。在这条由西自东流向的肇嘉浜拐弯处,有一处以“罗”氏为大姓的聚居区,罗家湾也便成了这里的地名。
后来其他姓氏定居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罗”字也伴着方言被人误读为“卢”字,并将错就错登记在了县治中。1945年建区时,采用的便是卢家湾命的名。2000年,仅剩了浦江西岸的南市区并入黄浦区,2011年,黄埔、卢湾两区的建制撤销,合并设立成新的黄浦区。自此,一个呈热带鱼形状的黄浦区最终形成。
黄浦区是上海的中心区,也是上海唯一的一个全境都是中央活动区的辖区,高矮不一的建筑密密麻麻地充斥于她的每一处肌理,叫我这个已出了近200集节目的城市鉴赏家在刚入手的时候也很难摸出黄浦区的主脉络。
幸而它是由三片城区合并而成,且每片城区都有自己的风格,才叫这个棘手的问题变得简单。旧的黄浦区全境都在原租界的范围内,那里的建筑充满了欧式风情,且很多都有曾有过拗口的外文名称。
上海全市的中心:人民广场、外滩、南京东路都在那里,如果你对这片巴掌大的区域都很陌生的话,那就别告诉我你来过上海。
旧的南市区将整片上海老城厢都纳入其中,里面有古色古香的豫园城隍庙、老上海人耳熟能详的老西门小东门,还有南浦大桥那如巨龙盘旋一般的引桥,红了几十年人气依然毫不减弱。
这片区域是供你回忆古代上海华界同胞家长里短的地方,与前面提到的黄浦租界区可以分开看待。三者中最不像黄浦区的就是最后并入其中的卢湾区了。
因他所处的位置处于华界和租界的外围,古代的建筑在这里已难觅踪影,可这里却是欣赏晚清及民国时期民俗风情的最好窗口。著名的上海石库门就集中在这个区。
在上海,石库门并不是一扇门或一栋建筑,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跟北京四合院的大门比较相似,不同的是四合院以院墙为单位,而石库门以弄堂为单位,最初指的是弄堂门口的石质门头。
从这扇“石库门”进去,就会看到十余户人家聚集在其中。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人干脆花重金请雕刻师用石材来装点自家门框,石库门的含义发生了变化,砌筑石库门的风潮也在上海普及了开来。
据不完全估算,直到上世纪70年代,石库门式住宅约占上海住宅总量的60%左右。随着上海旧城改造运动的开启,老上海人被纷纷迁到了郊县,保留下来的石库门成了稀缺资源,被投入到了商业和旅游产业。
原卢湾区打浦桥街道的田子坊,就是一片最典型的石库门风格式建筑。在泰康路的一端有三处入口:田子坊、天成里和平原坊,分别对应着210弄,248弄和274弄。
步入这些弄堂,由传统红砖砌筑的坊门骑楼压过了你的头顶,给人感觉仿若在溪流中漾着舟在城中来回穿行,原本枯燥陈旧的砖房在五颜六色的饰品和壁画的装点下别有一番风味。
卢湾区拥有四处人口密集的繁华商圈,它们均为所辖街道办事处的中心,这些商圈有:淮海中路新天地商圈、陕西南路瑞金商圈、打浦桥商圈以及五里桥世博滨江。
前面讲到的石库门就位于打浦桥商圈,这里的标志性建筑是一栋酷似香水瓶的上海斯威格铂尔曼大酒店,透明的塑料瓶盖和顶部的“香水喷头”设计的非常巧妙,叫人一眼就能觉察出是法国公司旗下的高端酒店。
北部的淮海东路新天地商圈是上海唯一的一条可以和南京路匹敌的商业街,人们往往将其与南侧不远的一大会址和新天地商圈合并看待。要说南京路是英租界扩张产物的话,淮海路则与法租界的扩张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1844年,中法《黄埔条约》签订,法国人取得了在上海通商、居住、贸易和租地建设的特权。帝国主义的野心是禁锢不住的,法国人得到了租界以后也曾进行过多次的非法扩张。在法租界西侧的边缘,有一块占地三十多亩的宁波会馆,也称做四明公所。
在上海打拼的宁波人去世以后,便会将遗体安置在公所内,以便运抵老家宁波安葬。法国人以忍受不了公所内的腐臭以及带来的传染病为由,欲将这里铲平,并筑路向西扩张。
在沪的宁波人是有着一定势力的,绝对不允许法国人筑路从祖先的坟上碾压过去。再三交涉无果的情况下,三百多名宁波人在四明公所的门口与法国巡捕发生了冲突。事情越闹越大,法国人见势不妙派水兵前来镇压,最终酿成了“四明公所血案”。
四明公所即为法租界铺路扩张的起点,由此延伸的路初名为宁波路。1915年,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元帅霞飞在马恩河会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为了纪念这次胜利,法国人又偷偷将其更名成了霞飞路。
七年后的1922年,霞飞将军携妻女亲临上海,得知有一条以他名字命名的马路十分高兴,并在他访沪期间,为这条路举行了揭碑仪式。上个世纪初期,卢湾区中、北部的法租界曾是一水的洋名称,直到1943年汪伪上海政府的主持下这些路名才陆续改成中国地名。
要说南京路散发出来的是气派的话,淮海路内敛着的就是格调,很长的一段时间,淮海路都是精致上海人常常光顾的潮流之街,仿佛能够映射出旧上海人的审美价值和阶层的身份差异。
原来这里公寓大楼的主流居民都是中产阶级,还有很多名震海内外的一代文豪、艺术家、科学家等等。早些年,这里欧式建筑林立,高级住宅区、花园洋房和西式店铺,都构成了浓郁的法国风情,特别是法国梧桐,更是霞飞路上的一道别致风景。
十月革命之后的俄国,沙皇政权垮台,白俄贵族与军官闻讯纷纷逃离至远东,并从东三省一路南下至上海。大批俄侨定居在法租界促使了俄侨社区和商店的形成。直到30年代中期,霞飞路上俄侨商店已经超过五六百家,浓重的斯拉夫气息,形成了霞飞路上的独特景观。
1947年,苏联政府宣布恢复留居在中国的俄侨国籍。紧接着,伊里奇号轮船驶入黄浦江接走了常年生活在上海的俄侨,俄罗斯人与霞飞路(已改林森路)的姻缘宣告结束。1950年5月,为了纪念淮海战役,才将这条路正式更名为淮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