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东县安墩镇热汤村因地制宜开发了众多温泉度假项目。
南方日报记者 梁维春 摄
惠东县安墩镇热汤村，近90℃的温泉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南方日报记者
梁维春 摄
从梅州大埔出发，莲花山脉自东北向西南，在粤东大地上绵延伸展。山脉分支纵横，峰峦叠嶂，横贯惠东县境，不仅为当地带来丰富的森林资源，也孕育出珍贵的温泉资源。
安墩和白盆珠是惠东温泉的主要聚集地，温泉泉眼丰富。进入秋冬，一股股冷空气“吹热”了惠东山区的温泉旅游，慕名而来的“汤客”络绎不绝，在大山深处享受泡汤的惬意。
不过，比起“中国温泉之乡”龙门，惠东山区的温泉旅游仍在起步阶段，发展方式相对粗放，温泉知名度也不高。如何打造特色温泉品牌，推动温泉旅游“出圈”，惠东正在探索转型之路。
●南方日报记者 于蕾
1 山区温泉旅游旺起来
进入秋冬，络绎不绝的游人打破了惠东深山里的宁静。他们慕名而来，想要体验自地下喷涌而出的那一池“热汤”。
驱车从潮莞高速白盆珠出口下来，再行驶14公里，便进入到白盆珠镇横江村温泉片区。这里的地下分布着20多个温泉泉眼，水质清澈明净，平均水温51℃，富含偏硅酸、钠等矿物质。各类特色温泉酒店分列省道两侧，为游客提供木屋、庭院等多种选择。
如果再往大山深处行驶30多公里，就到了安墩镇热汤村温泉片区。热汤河穿村而过，在其附近300米的范围内，只要扒开地表砂石，就可能有热水冒出来。这里温泉水温高达90℃，富含硫、氟等元素，不少游客奔着天然硫磺泉而来。
作为惠东温泉资源的主要分布地，白盆珠和安墩进入旅游旺季后，在工作日也能迎来不少游客。一辆辆粤B、粤S牌照的轿车，翻山越岭，驶入山间的小村落。
上周一，东莞的游客姚先生特意请假，自驾两个半小时，带着一家老小到热汤泡温泉。“这边的温泉确实不错，而且山里空气好，可以多吸吸氧。”姚先生说，他准备等到孩子放寒假，再带家人一起来泡汤。
这番热闹非凡的景象，是当地人想都不曾想过的。他们祖祖辈辈唾手可得，用来盥洗沐浴、杀鸡宰鹅的热汤，有朝一日竟能变成发家致富的“黄金水”。
村民曾志威是热汤村最先建起温泉民宿的那批人之一。1993年，他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起一排平房，按照招待所的配置，布置了十几间装有温泉浴缸的客房。他还建了几个公共泡池供人泡汤，起名为“河东温泉”。
“三五块钱洗一次，几十块钱住一晚。”曾志威记得，那个年代泡汤很便宜，客人大都骑着单车或摩托来村里泡汤，“有惠东的，也有惠州的”。可好景不长，没两三年功夫，生意就淡下来了。“山区偏远，又是沙子路，有时候一个冬天才赚1000多元。”他只好把民宿闲置一边，做起了副业。
直到潮莞高速建成通车，打通了惠东山区与外界的联系通道，才重新唤醒沉睡的温泉资源。曾志威回忆，2014年到2016年，当地的温泉旅游开始旺起来了，“村里建起了许多温泉酒店和民宿，从深圳、东莞来的游客越来越多。”
水美温泉度假村便是在那段时间建成营业的。与河东温泉这类传统民宿不同，水美温泉是当地第一家规模化温泉酒店，不仅有近百间客房，还有室外泳池、健身房等设施。“那时候，很多老人家拄着拐杖来看‘村里怎么有这么高的楼’。”酒店负责人张宴科说。
在水美温泉这类现代式酒店的带动下，家庭式温泉民宿也不断改建升级，按照酒店标准配置客房。几年下来，安墩已有50多家温泉酒店及民宿，形成了以小型民宿为主、中高端酒店为辅的温泉住宿格局，白盆珠则建起以5家精品酒店为代表的温泉度假区。
如今，在惠东山区温泉片区，节假日期间，每间中高档次的温泉房至少能卖500多元一晚。经粗略统计，一年下来，两镇游客接待量最高能超过30万人次。
2 温泉资源开发有待规范
走进热汤村，在主干道两侧，店铺招牌琳琅满目，不仅有温泉酒店、民宿，还有农庄饭店、土特产店；在热汤河旁有一处公共泉眼，挂有“岭南第一泉”的牌匾，许多游客到此拍照打卡……
因为温泉，原本人烟稀少的小山村变得熙熙攘攘。“过去，村里人基本都走空了，只剩下老人小孩，常住人口只有几百人；这些年因为温泉开发，已经有1000多人常住。”热汤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巫伟东说。
这是惠东山区温泉旅游发展的缩影。这些年来，当地以温泉资源为发展引擎，形成了初具规模的温泉旅游业态，温泉游火起来了，山区也旺起来了。
但是，在这欣欣向荣的背后，也潜藏着危机。目前，山区温泉资源开发仍处于无序状态，温泉旅游发展相对粗放。与只有5家温泉酒店的白盆珠相比，安墩在温泉资源开发上的问题更为突出。
巫伟东介绍，热汤村温泉资源开发以村民自用模式为主。村民要开民宿，就自己勘探打井，铺设管道，将温泉水引入客房。虽然从2018年开始村里不允许私人打井，但目前全村已经有100多口温泉井。
这上百口温泉井正是症结所在。按照有关法律规定，我国矿产资源勘查、开采实行许可证制度，地质矿产主管部门应当采取招标、拍卖、挂牌等方式实施行政许可。温泉属于地热资源，开采温泉水需要依法取得探矿权和采矿权。这意味着开采温泉具有一定的专业门槛，需要相应的成本投入，并且受到开采量的限制。然而，由于各方面原因，惠东山区温泉的开发尚处于灰色地带。
推进温泉资源有序规范开发，是惠东山区温泉旅游发展面临的当务之急。但这并非易事，特别是当地人世世代代享受着自然的馈赠，资源规范开发必须要平衡好与村民用水传统之间的关系。
“我们打算把温泉资源统筹起来，统一供应温泉水。”巫伟东介绍，惠东计划参照龙门近年推行的集中供应模式，引入惠东县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收购热汤片区地热资源采矿权，建设温泉水厂统一供应温泉资源。这样一来，热汤村私打的温泉井将逐步关停，酒店和民宿需从水厂有偿购买温泉水。
这引发了当地不少业内人士的担忧，用水成本上涨压力会转嫁到消费者群体，温泉住宿价格势必上涨，从而进一步影响客源。曾志威担心，以安墩现有的区位和配套条件，周末房价涨到1000元以上，将流失不少客人，大部分民宿很难存活下来。
“国家资源肯定应该规范开发，只是要有规划。”在曾志威看来，如果有大公司进入，打响当地温泉旅游品牌，那他即便做不了温泉生意，也可以卖土特产赚钱。“只推进有偿供水，可能会令安墩温泉旅游冷下来。”他说。
巫伟东表示，按他的设想，把温泉资源统筹起来，做好做细规划，真正把资源利用起来，才能造福当地。“热汤发展起来就可以作为安墩发展的龙头，带动整个山区老区的发展。”他说。
3 规划建设温泉旅游集聚区
要让温泉旅游成为富民产业，最重要的是让游客留下来。游客来了之后，不仅要有的玩，也要玩得舒服，住得舒服，才能带动区域旅游的可持续发展。
游客到了安墩和白盆珠后，除了泡温泉，还可以玩什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两镇正积极用温泉资源撬动更多旅游资源，打造更丰富的旅游产品。
在安墩镇，水美温泉度假村正在开发红色旅游路线，联动粤赣湘边纵队纪念园等红色景点，充分利用革命老区的红色资源，吸引更多团队游客。
在白盆珠镇，顺逸东方温泉酒店正在打造有机农场，种植番薯、稻谷，并与周边的果园、茶园联动，开发农耕体验、农业科普、果蔬采摘游等文旅产品……
“来泡泡温泉，在白盆珠水库打个卡，再尝尝农家乐，走的时候带一点农产品。”惠东县旅游行业协会副会长、顺逸东方白盆湖温泉酒店负责人赖伟强认为，游客来了住一晚，才能产生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山区温泉旅游要发展，要借助乡村振兴的东风，利用好绿水青山，打造丰富多样的文旅产品，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带动整个大山区旅游。
“安墩和白盆珠的温泉发展比较散，不成规模。”惠东县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罗运锋指出，当前惠东山区温泉旅游发展仍处于原始开发阶段，温泉资源利用率和区域影响力都比较低，存在旅游设施建设雷同化、旅游配套设施落后等问题，游客体验感有待提升。
罗运锋介绍，针对现有问题，未来惠东将逐步规范温泉资源开发利用，加大对白盆珠、安墩等地温泉的整改力度，引进有温泉开发经验、资金实力雄厚的企业，合理利用温泉资源。同时，通过整合新农村、乡村振兴、四好农村路等政策资金及市场资金，完善旅游厕所、旅游标识、旅游风景大道等旅游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配套，推动温泉旅游产业健康有序地发展。
在此基础上，惠东将规划建设温泉旅游集聚区。在白盆珠温泉旅游集聚区，加强温泉资源保护，统筹白盆珠温泉、田园农业资源，联动白马古窑，建设“慢生活”温泉旅游区；在安墩热汤温泉旅游集聚区，抓住河惠汕高速建设契机，推动“温泉+南药”融合发展，引导项目集聚化发展，打造惠东特色的温泉旅游品牌。
■延伸
安墩建温泉水厂供应地热资源
安墩镇位于惠东县北部山区，是粤赣湘边纵队的诞生地，具有丰富的地热资源、森林资源。近些年来，随着温泉旅游、红色旅游的发展，这座山区小镇逐渐旺了起来。
“目前最核心的温泉资源开发还在进一步整合规划中，温泉产业发展需要实现从‘小作坊’到‘品牌化’的转变。”安墩镇党委委员、副镇长杨志嵘说，受区位条件、交通条件、用地空间、温泉资源管控等影响，当地温泉旅游发展仍处于粗放模式。
杨志嵘介绍，安墩正在编制《热汤片区乡村振兴规划》，以温泉资源为核心，将热汤村、水美村、大布村、洋潭村连片打造，发展大健康产业，以及相关的生态农业产业、文化创意产业、旅游休闲产业、体育运动产业、户外研学旅游等相关衍生产业，构建三产融合联动发展的新局面。
目前，惠东县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正在热汤村筹建温泉水厂，推动地热资源有序合理利用。据悉，安墩将借鉴龙门模式，由县旅游集团收购当地的地热资源采矿权，建设温泉水厂，不仅集中有偿供应温泉资源，还随时监测监控热汤温泉品质，为游客提供高品质的温泉体验。
此外，安墩将以创建省级旅游度假区要求为指导，建设温泉地质公园，打造成为度假区的核心区域；引进国际品牌酒店，打造包含温泉接待中心、温泉水研究中心、温泉美肤研发中心等功能的热汤温泉度假酒店。
白盆珠打造养生休闲观光带
作为惠东山区温泉资源主要分布地之一，近几年来，白盆珠镇横江片区温泉带已经创建了一批温泉度假酒店和乡村精品民宿。目前，横江村及周边共有旅业15家，可提供旅游接待床位1200多个。
不过，由于当地温泉业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温泉旅游发展仍存在不少问题。据白盆珠镇党委委员、副镇长廖素芳介绍，目前该镇温泉资源开发具有一定盲目性，虽然编制了片区控制性详细规划，但无旅游发展规划和旅游目的地创建方案，联动开发机制有待形成。而且，由于当前政策倾斜及项目用地指标不足，多个有意向入驻白盆珠的优质项目迟迟无法落地。
廖素芳表示，当前，白盆珠正在以建设市级“乡村振兴综合示范带”和创建“一二三产融合发展示范镇”为契机，结合得天独厚的山水生态资源，打造以布心村户外大运动基地为核心的国家级户外运动基地，建设以横江温泉带为核心的温泉旅游康养小镇，规划建设旅游服务中心，努力打造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休闲中心和康养中心。
“横江村新前胜温泉项目、合润禾康养项目、松园玉珑山水温泉度假村工程等均已完成项目立项工作，计划明年全部开工建设。”廖素芳说，该镇正加快推动乡村振兴示范带民宿项目库项目落地建设，项目库包含民宿项目14宗，预计总投资24.4亿元。未来，白盆珠将以横江村温泉带为核心，坚持品牌化、特色化和规模化原则，做大做强温泉康养产业；并以白马村为节点，串联白卡莲户外运动、农业观光以及横江养生项目，打造横江白马片区养生休闲观光带。
■声音
广东温泉行业协会副会长、龙门县旅游协会会长李星凯：
惠东温泉游
应走差异化
精品化路线
“惠东有山有海有温泉，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是非常不错的旅游目的地。”广东温泉行业协会副会长、龙门县旅游协会会长李星凯表示，随着广汕高铁、深汕高铁将在惠东境内设站，当地温泉旅游可以吸引一批国内“候鸟”。
李星凯建议，根据龙门温泉多年的发展经验，惠东发展温泉产业应该走差异化、精品化路线。“现在缺的是高端、精致、口碑好的温泉度假酒店，而不是上千间房的大酒店。”他认为，惠东规划发展温泉旅游，应该首先看消费市场缺什么。广东是温泉大省，惠东温泉开发只有避免同质化，旅游产品更具竞争力，才能吸引更多的游客。
“筑巢才能引凤。”李星凯表示，家庭式、作坊式的温泉发展模式终究难成气候，对区域旅游经济带动作用亦非常有限。惠东要做大做强温泉旅游产业，应在规划设计上充分考量，推出招商引资“套餐”，同步做好公共设施配套，才能吸引优质项目在当地落户。
“最好是引进在业内有影响力的标杆性企业。”李星凯认为，大企业可以快速带动整个温泉片区的发展，加速温泉品牌“出圈”。他强调，温泉旅游是资源性的旅游项目，每一家温泉酒店都应该定位清晰，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