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云贵川三省交界,赤水奔涌而来,在崇山峻岭间劈出一线白浪,绵延千里,注入长江。尽管名叫赤水,但一年之中,赤水有一半时间清澈见底。端午过后,大雨携红土顺山而下,赤水染成红涛。重阳过后雨季结束,赤水复归清澈。彼时秋高气爽,正是酿酒时节。一桶桶赤水成为润粮之水,酿酒师投入当地产的小粒糯高粱,酒意在坛中酝酿滋长。因赤水河,贵州成为美酒摇篮。
盛产美酒的贵州,有两大独具历史的佳酿,它们穿越了近百年时光:一是茅台,一是贵州安酒,两者承载着贵州美酒文化,也成为贵州白酒名片。
这是有关“贵州两大历史名酒”的故事,但杯中盛的是百年的世纪烟云,以及时代激荡的匠心精神。
01
穿越历史的百年“安茅”
1912年,周绍成出生于今天的贵州省遵义市湄潭县永兴镇。周家祖居遵义,是当地著名的中医世家。然而民国初年,军阀割据、时局动荡,在16岁那年,周绍成被抓壮丁,成为贵州某军阀部队中的一名士兵。
1930年,18岁的周绍成离开部队,买下一间烤酒房,增修窖池,自行烤酒。周绍成根据祖传中草药制曲秘方,在曲中加入天麻、杜仲、桂枝等百余味中药,酿出美酒。开坛之日半城飘香,“安茅”之名不胫而走。
“安茅”创始人周绍成(1912年-1963年)
安茅所在的街巷中,住着当地的望族谷家。谷家三个儿子,谷正伦、谷正纲、谷正鼎,三兄弟均在民国时担任政府要员,有“一门三中委,兄弟皆部长”之称。据周绍成的家人讲述,即便远在外省任要职,谷家兄弟依然念念不忘的就是安茅。
对安茅格外青睐的,还有美国工兵。1942年,当时中国最后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作为“盟军”的美国派出工兵前往中缅交界,抢修公路。由于贵州地处内地通往滇缅公路的交通要道,所以在距离安茅不远处,一部分美国工兵短暂驻扎。周绍成的家人回忆说,当时美国工兵听闻颇负盛名的安茅后,迫不及待的大批量采购,“每天要一马车一马车的来买酒”。
事实上,那时的安茅,不仅行销贵州各地,还通过昆明的大商号,销往云南、台湾以及东南亚等地。安茅自此更加名声远扬。
安茅之所以如此受欢迎,与其高品质有着很大的关系。周绍成对待酿酒十分的严格,每道工序都认真严谨。如在酿酒过程中,必须要用到当地水质非常好的水。没有便捷的水道,便肩挑手抬,但必须保证酿酒水质。
因当时安茅颇受欢迎,常常酿的赶不上卖的,但即便这样,周绍成也并没有因此降低产品品质。提及当年周绍成对酿酒品质的严苛时,周绍成家人这样说:发酵时,少一刻都不能开窖;陈化时,少一刻都不能开坛。
在漫长时间中,坛中安茅,沉淀百味,酿出百年悠长的岁月。
02
注入历史名酒基因的“安酒”
1951年,安茅开启了新的故事。彼时,在政府的主导下,安茅与利民酒厂合并,成立国营安酒厂,这是当地第一家国营工厂,更是贵州省第一批国营酒厂。刚过不惑之年的周绍成,在安酒厂担任技术指导,与老酒师改进工艺,积蓄新时代的醇香。
见证历史的安酒厂厂徽
根据资料记载,安酒厂建厂后,职工从26人增至112人,产量从145吨提升至762吨,出酒率也提升了17%,其工业产值年均递增58.2%,比全国均值高出40个百分点。安酒厂成为贵州酒业的代表。
与安酒厂建厂同一年,茅台酒厂也自1951年起开启国营之路。时至今日,这两大贵州历史名酒,已在时代浪潮中乘风破浪70载。浪潮交汇处,茅台和安酒时有交集,共同组成一代人记忆坐标。
真正让贵州安酒这一“贵州两大历史名酒”名扬天下的,是全国第一届酿酒会议。1955年11月3日,各省共择选53种样酒送进北京,由专业评委进行评审。作为解放后重要的全国性白酒评比,本次大会评比规则十分严苛。
参与评比的白酒被隐去名称,分别编号,呈送给评委品尝与评分。根据当时的会议资料记载,评委对酒名、酒厂、产地一无所知,以达到“盲评”效果,最大程度保证评判结果的公平公正。此次评选以百分制计分,80分以上即为“甲级酒”,获奖的白酒将成为消费者心中的品质代表。
1955年贵州安酒荣获全国第一届酿酒会议“甲级酒”
评选结束后,贵州安酒是贵州省入选“甲级酒”的两大名酒之一,另一个是茅台。不仅如此,贵州安酒还是唯一有两大产品入选“甲级酒”的酒厂,两款产品分别被评定为甲等级第8名和第17名。这次全国性的会议,奠定了茅台与贵州安酒“贵州两大历史名酒”的地位。
到了1958年,贵州省粮油进出口公司为了拓展海外市场,委托香港一家设计公司进行外销酒的商标设计,“飞天”商标应运而生。茅台、安酒等几个贵州名酒以“飞天”之名开启出口创外汇之路。“飞天”安酒的瓶标上,双龙环绕在安酒字样周围,非常夺目。
专门用于出口的“飞天”安酒
当年,在广州举办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上,“飞天”安酒一经推出,港商、外商纷纷订货。此后,在香港和东南亚等地备受欢迎的安酒,赢得了“安酒一杯入口,回味终身难忘”的称赞。
进入上世纪六十年代,“四个现代化”成为时代主旋律,白酒行业也掀起“现代化建设”热潮。彼时,白酒评比活动在全国各地开花,贵州也在1963年开展了首届“贵州名酒”评比活动,从诸多产品中,评出8个省优产品。
蝉联历届“贵州名酒”的安酒,位列“贵州老八大”
这场评选中,贵州安酒与茅台同列“省优”,荣获“贵州名酒”称号。随后在1979、1983、1986年的几届评比中,贵州安酒与茅台都蝉联历届榜单,位入“贵州老八大”之列。直到今天,“贵州老八大”依旧是许多老酒收藏爱好者的钟爱之选。
1978年春天,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会上提出,科学技术是生产力。闭幕会上,播音员诵读郭沫若的讲稿:“最灿烂的科学的春天到来了”。
贵州安酒研制的“六二曲”荣获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
灿烂的春风中,也有一缕安酒的曲香。这次大会上,贵州安酒研制的“六二曲”获得重大成果奖,这是现代科技对酿酒工艺的影响。此前,中科院微生物专家、贵州科学院工程师、贵州轻工研究院工程师和安酒厂工程技术人员四方合力,历时四年,研制出新一代酿酒曲药“六二曲”。
用“六二曲”酿酒,可将出酒率提升10%。自60年代起,云南、四川、广西、湖南等省区酒厂,都开始使用“六二曲”。而在荣获全国科学大会重大成果奖后,“六二曲”更是供不应求。
随着历史与文化的注入,有了名酒“基因”的贵州安酒也有了更强底气,直面未知的时代浪潮。
03
市场浪潮中的“中国第一家白酒集团”
伴随科学春风而来的,还有汹涌的市场经济浪潮。1985年2月13日,“安酒集团贵州烟酒食品店”的招牌出现在北京西单街头,与西单商场隔街相望。开业当天,数百人排队买酒,店门设置栅栏,但仍难挡热情。最终,执勤交警队赶来,维持秩序。
八十年代位于北京西单的安酒专卖店,曾一瓶难求
相似的繁盛场景,在全国各地陆续上演。当时,贵州安酒在郑州、天津、邯郸、石家庄、海口、深圳等地,建立25家联营公司,以及160多个固定经销点。每次新开经销点,都会吸引大量民众抢购。有安酒退休职工回忆,当年在郑州的街头,如果有人提着一箱安酒,会立刻有人上前打招呼,询问从哪里购买的。
随着销量暴涨,贵州安酒的运输单位,从卡车升级到集装箱,从车皮变成专列。这瓶来自贵州的历史名酒,成了全国追捧的佳酿。
1988年,贵州省政府领导与安酒厂工人庆祝安酒集团成立
列车呼啸着穿越八十年代,1988年贵州安酒集团成立。这是中国第一家白酒集团公司。彼时,周绍成的几个子女已在安酒厂工作多年,他们亲身经历了集团成立时的盛况。他们还记得,当时全厂锣鼓齐鸣、舞龙舞狮,社会各界好多人前来庆祝,好不热闹。
热闹非凡的鼓乐声中,贵州安酒集团成立的第二年,第五届全国评酒会召开,贵州安酒获评“国家优质酒”。到了1990年初,2.2万吨贵州安酒被预订一空,北方市场全面脱销。当年5月7日的《人民日报》曾刊发新闻,专门报道贵州安酒产品在市场中的受欢迎程度。
报道同时提及,贵州安酒集团利润及税金总额达到3500万,产值、产量达到历史新高。登上市场化舞台的贵州安酒,成为新时代的主角,引领贵州白酒品牌的市场化、全国化。
贵州安酒名扬天下时,茅台也同步发力,两者的历史轨迹惊人相似。
1978年,茅台酒厂优化生产技术与生产措施,产量突破1000吨,扭亏为盈。整个80年代,茅台酒厂门庭若市,买酒的人在厂外排起长队。1998年,茅台组建营销队伍,全员卖酒,在全国各省打通销售渠道,销量与日俱增。
此时,随着茅台、贵州安酒等贵州美酒的畅销,全国人人皆知“贵州山水产好酒”。
世纪之交的1999年,贵州赤水河中段的一面宽大峭壁上,被刻下了“美酒河”三个大字,并成功申请“世界最大的摩崖石刻汉字”的世界纪录。
其中“美”字最大,高41米,宽33米,三个大字的总面积达到4800平方米。游人经过此处,总会停下拍照。
20年后的2020年,“美酒河”石刻重新修缮,“美酒河”三字更为气势恢宏,又似乎没有改变。就像赤水河畔的安酒酿酒人,走过近百年光阴,心中仍有不变的匠之精神。
赤水缓缓流淌,贵州安酒的步伐仍在前行,以期在“十四五”新时代的长河中,创造新的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