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文学 2021-11-22 07:00
第 814 期
船过苏州 城内 河
◎宋子伟
船过苏州城内河，两岸人家尽枕河。
清晨的风，凉凉的，心旷神怡；两岸的房子，高高低低，连成一片；河旁的河滩，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我站在船头看风景，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武陵人误入桃花源，目不暇接，万般新鲜。“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长长的苏州城内河的风光，令人大开眼界。
忽然，有人惊呼：“勿好哉，勿好哉！”我大吃一惊，不再心猿意马，马上全神贯注，把竹篙拿在手中，看好前方。
一只有棚的小木船顺风顺水，刚驰出桥洞，迎面与2只逆水而上的小木船立马就要碰撞了。“勿好哉，勿好哉！”呼叫声此起彼落，站在船头的3位女子都不慌不忙用竹篙挡了一下，但还是上撞了。“奈么好哉，奈么好哉！”船上的女子不像我们乡下女人那样吵吵嚷嚷的，而是心平气和，依然柔声细语，各自反向而行。我感触很深，人间天堂里的人就是不一样，碰撞前说“勿好哉”，碰撞后说“奈么好哉”，吴侬软语，笑脸相迎。“勿好哉”后，没有一句争吵声，风平浪静的，这就是大度，这就是胸襟。作为一个“老三届”的知青，我心灵是得到滋润的，“忽遇甘霖，终身受益”。我想到了“礼仪之邦”，从此以后，我一直把这件事的为人之道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碰撞后说“奈么好哉”，想想有意思。明明是碰撞，怎么会“好哉”呢？我敬佩苏州人，尤其是苏州女人。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河很长，河滩上的人很多，居然都是女人。十里长河尽画卷，两岸佳人俱美色。苏州女人淘米洗菜洗衣服，说话柔声细语，举手投足，别有风味。
清晨的空气最新鲜，正是江南最热天，洗衣服的女人光着腿，站在水中漂洗衣服，晨光中，容光焕发。如亭亭玉立的荷花，清香四溢，婀娜多姿。也有在石条上用棒槌敲打衣服的，动作优雅，身材苗条。也有蹲在石条上淘米汰菜的，肤色白皙，面容姣好。每个人说话都柔声细语，走路娉娉婷婷，笑声银铃般悦耳，简直是天籁之音。对于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青年来说，是美的滋润，是美的启蒙。我忽然觉得，农村的女孩子是无法与“上有天堂”的女孩子相比的，“双抢”大忙，农村的女孩开早工，开夜工，蓬头垢面，衣服也是缝缝补补，补丁连补丁。城里的女孩子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衣裤飘逸，色彩鲜艳，非常美观。见到河滩上的苏州女人，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地地道道的“土老二”，真正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外面的世界好精彩”，诚哉斯言！
早晨的风凉凉的，河里的水清清的，城里的河长长的。站在船头看风景，真正是三世修来的好福气。
船在河中前行，看到的是两岸佳人俱美色，听到的是银铃般的笑声，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江两岸、城市农村。我们这次摇船到上海，真正是适逢其时。
“卖菜啦，卖菜啦，新鲜的蔬菜！”楼上的女人，把头伸出窗子，把篮子从上面用绳子放下来，篮子里还有钱包，小船上的女人，把新鲜的蔬菜放入篮子里，把钱包里的钱点一下，多余的钱放进去。然后，就说好啦。篮子就慢慢地拉上去。楼上的女人说，帮我吊桶水，一只小水桶吊下来，船上的女人把小水桶打满水，说好啦。小水桶就慢慢地吊上去。
还有卖鱼虾的小船，楼上的女人和船上的女人，也如法炮制。我感到好像是在拍电影。
这就是人间天堂。
乡镇企业风起云涌之时，我和村上的阿大、阿胖、阿宝把一只5吨头水泥船摇到上海，再摇回无锡乡下。几百里的水路，是日夜兼行，互相轮换。都是20多岁的农村小青年，有的是力气。当时，河水很清，可以放心饮用。船过苏州城内河，能够一睹苏州女人淘米汰菜洗衣服的风姿，不虚此行。
非常可惜，万般无奈。当水泥船再次经过这条河的时候，不是清晨，恰恰是夜半时分，淘米汰菜洗衣服的苏州女人都在梦乡。一弯冷月，河滩依旧，寂寞无声。也许，世上的美景，不会重复出现第二次。
但是，对我而言，就这么一次，也铭心刻骨，永远印在脑海里，永远回味无穷。
（责任编辑：毛小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