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那棵树现在竟是这个样子。
当然,这肯定是我少见多怪了。
任何树,到了萧瑟的冬,又怎么会和它繁茂的时候一样呢?
只是,它繁茂的时候太震撼,所以我才会在这个时候倍感震惊吧!
这便是秦岭深处留坝那棵古老的银杏树。这棵树据说至今已有4000多年的树龄,还是夏朝初期的遗存,如此高寿,排名西北第一、全国第三。
我并没有见过它,但在朋友圈、在网络、在很多APP,我都曾多次欣赏过它在一年里最灿烂的时刻。
每年十月下旬,一片金灿灿的叶子挂满枝头、飘逸在风中、堆积在树下。因为它,留坝的秋天更显熠熠生辉;也因为它,留坝的秋天总是迎来大批游客。
四千年啊,那是怎样的生命历程,怎样遥远的距离,怎样让人仰视的图腾!那时,不知道是谁栽下了这棵树?应该不会是奴隶主吧?那么,又是哪一个奴隶种下了它呢?是在高举着皮鞭的呵斥下?还是在某一个难得的闲暇之余?
我想,或许是在一个黄昏,当如蛋黄一样的夕阳悬挂西天,奴隶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把这棵树苗种在了路边。
从此,黯淡的生活多了一丝希望,看着树苗一天天长高,看着小小的叶子慢慢长大、变黄,直至整棵树都变成了像那个傍晚夕阳的颜色。奴隶久久地伫立在黄昏的风里,望着通往很远的小路,眼里泛着光泽,还有似隐似显的热泪。
从此,寒来暑往,时光流转,朝代更迭,人来人去,城头不断变换着大王旗,而这棵树却始终屹立在那里。目睹每一个日出日落,月圆月缺,也见证着每一抹云彩、每一粒尘埃,用它一圈圈年轮刻画着一切。
多少次,多少回,多少个白雪皑皑的寒冬,多少次个朔风凛冽的长夜,它站在风口浪尖,陪伴着那些颗清冷的星星。寂寞、孤独、无奈、慨叹,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染成了一片片金黄的记忆。终于,修成正果,成了神,成了仙,成了从远古走来的传说。
不过,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这棵树在我脑海,始终只是那一树金子般璀璨的样子啊!似乎只有那样,才配得上络绎不绝的游子,还有树上系着的那些红丝带。当然,还有那些美丽的图片,蓝天背景下那些折曲的远山和在落叶上踩踏的那些个女子、那些个孩童重叠的脚印。
虽然,今天看到的它,繁华逝去,枝条并不遒劲,甚至树干上斑驳凹凸,就像土灶前那些待烧的树根,苍老、沧桑。它那疲惫的身躯和容颜,像长途跋涉归来的旅人,舟车劳顿,鞍马劳倦。当树叶散落,枝头的鸟窝赫然显露了出来。原来,树上还有大厦!这是什么工程?竟然是高屋建瓴。兴许,也是那时的遗存。高耸的鸟窝和数千年的古树,相依相伴!它们一定是一起走过了春的萌动、夏的蓬勃、秋的丰硕,即便在寒冬,这棵树用它高大的躯体依然为这些鸟儿和鸟儿的孩子们撑起庇护所。或许,这些鸟儿还常常会问:我吹过你吹的风,我们算不算相拥?我晒过你晒的太阳,我们算不算拥有一个世界?
林清玄说:“如果要认识青春,就要先认识青春有终结的时候。”如果要认识一棵树,也要先认识它树叶枯竭,光彩散尽的时候。只有曾经风雨,才能拥有阳光。好在,来年春风一吹,一场新的轮回又将开始。
杜拉斯又说:“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摧残的容颜。”是的,和它辉煌的时刻相比,现在的它,更多了岁月的积淀,雪雨的洗礼,还有许多被它封存起来鲜为人知的密码。
然而,那些被人们系上去的火红的红丝带,又是在展示什么?诉说着什么呢?又是在祈求什么?希望着什么呢?是要讲它要讲的、还是要讲他们要讲的吗?一棵历经寒潮、酷暑、霹雳、虹霓的老树,见过了滚滚红尘,听闻了万千悲欢,站在这里,坚不可摧,稳如磐石,它本身,就是一树传奇!
霜色厚重,我将合上这张图。可是,那深深的颜色,那纷乱的枝丫,还有那满地正在褪去的暗橙色故事,已经漫漶在我的心底。
(文/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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