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长治市教育局）
今夜，我带回了佳木斯的月亮
◎ 张黎萍
1
在路上，灵魂与身体一起行走，天地万物也一样以其自然的序列行走。
对于哈尔滨的印象还是从小时候长篇连播小说《夜幕下的哈尔滨》中的模糊样子。清晨醒来，外面是阴天，打开窗帘，已经有冷气透来，这里确实是冷了许多。这个季节哈尔滨没有什么可以去看的。原定去看看圣·索菲亚大教堂，可是查询说关闭修缮，只好改道去中央大街逛逛，对于我来说是不喜欢逛街的，但听说来哈尔滨的外地人必去中央大街，这里是哈尔滨最具特色的地方。
中央大街旧称中国大街，始建于1900年，街道建筑包罗了文艺复兴，巴洛克等多种风格的建筑71栋，是哈尔滨西洋风情的所在。由于住的地方很方便坐公交，经过问询我们坐上116路公交直达中央大街，可能是市中心的缘故，再加上有工程修建，路上交通拥堵厉害。下了公交，一条与众不同的方石铺成的步行商业街干净整洁。两边店铺林立，所售商品也多是俄罗斯特产，套娃、糖果、面包、巧克力等等。建筑全部都是异国风情。如果夜晚来逛，你会看到一些街头艺人表演。那时你一手拿一支马迭尔冰棍，一手举一支俄罗斯红肠，那也叫一种情怀。今天我什么也没享受，怕肠胃受不了，也是有些遗憾。还有冰雪大世界也是这里的特色，不过对于来自山西的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又怕下雨，我们决定早点出发，临近中午时分我们退房，再次上路。
在离开哈尔滨我们去太阳岛转了一下，那里也在修建。松花江横贯哈尔滨，天然形成一片湿地，因为没有建好，到处都是围挡水泥等建筑物，一片狼藉。出了哈尔滨，上高速，我们向目的地佳木斯开拔。
距佳木斯还有三百多公里，一路上天气阴沉沉的，不时还有小雨，导航语音提示注意路面打滑。两边的景物也在渐渐变换，时而是金黄的稻田，时而是半绿半黄的苞米地，田野上有农民在收割。远处有了山岭，有了树林。大地以它亘古不变的姿态轮回着，今天是秋分，又是一年万物萧条，同样也是万物成熟的季节。
终于到了，我们从万兴收费站下了高速。这座小城在我预料之中，安静平和，外表也是朴素的。佳木斯正在建设当中。因为一个人认识一座城，佳木斯，我将把心爱的儿子交在你的手里。
２
远方有多远，不过是你想到达且逗留的心上，那也许只是一个人的目光。
佳木斯，是中国最早迎接太阳升起的地方，由于天气原因清晨没有看到太阳升起，看着微湿的地面，昨晚下雨了，“一层秋雨一层凉”，这里也是一样，甚至更冷一些。雨后的小城更是平静，街上的行人有些闲适，楼房新新旧旧，高高低低，错落无致，好像一些天然的摆放，有些随意，我想是因为这里土地足够，不用刻意安排。建筑风格有明显的俄罗斯元素。在街上好久都不见一个垃圾箱，而是在相隔较远的地方摆一排几个，看到有居民要走一段距离扔垃圾，街道也算干净。一来天气不好，二来附近没有什么风景胜地，远的地方怕回不来。吃过早饭，我们只能打车去松花江广场，看看松花江，参观一下江边那座防洪纪念塔，上面有原黑龙江陈雷省长“一览江天大江东去”的题字。
到了江边，远远地就看到一座高塔耸立着守护着佳木斯。塔身是一组金色的浮雕，反映了人民胜利、当家做主的历史画面。沿着江边的大堤是公园似的设计，大堤上有不少人在散步，“我楼上在装修，害得我没地方去，这不在江边呢！”对面一个当地人边走边打电话，听了一耳朵，也是有趣。远远地顺着风传来：“船开了，坐船了，8块钱到桥边！”。我们几个也嬉皮着“上船，上船！”
浩淼烟波，天低水阔，几只水鸟忽远忽近，站在船头，江风掠过耳际，冷冷的。近处洪波涌起，远处一片迷茫，再加上阴沉沉的天空，真有一种“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滋味。人身在周遭，物物总关情，我们总在寻找心灵的宿处，或在山，或在水，亦或在一本书，一盏茶，恰好以一种只有自己明白的方式将灵魂接引，那远方也便不远了。
船轰鸣着近了那座远远的桥，那就是有名的佳木斯松花江铁路大桥。确实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大桥。这座桥是由当时的伪满洲政府建造的，曾两度被炸毁，一次是被日本，一次是被苏联，这也是一座历经沧桑磨难的桥啊！一列火车呼啸而过，似乎在回应着我的感慨。
从江边上来，我们一路寻着向市中心走去。经过一番打听，得知找到百货大楼也就找到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一听百货大楼就知道这一定是个老市场了。建国后全国各地兴起了一批百货公司，而且很多地方的百货大楼都是当地商业的龙头老大，一度支撑着全国贸易交流。我们匆匆转了一下，没有什么一眼相中的东西，就离开了，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只是让自己感觉来过而已。
佳木斯的各种大小饭店比较多，这一路走来也尝了不少东北特色，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杀猪菜、骨架坛肉、锅包肉等，我们四个人要三个菜都有点多，总得来说东北菜量大实惠，而且味道也好，炖菜有一种家的味道。这样的菜也体现着东北人豪爽实在的个性。不过东北面要特意介绍一下，如果你到东北吃面，一定要分清冷面热面。司机朋友喜欢吃面，我们看到一家手擀面的招牌，进了店里，先生和司机朋友要了炸酱面，我和儿子要了罐面和牛肉沫面，不料炸酱面是冷卤冷面，我们想着是不是老板给的我们别人不要的，我有意向另桌看去，原来都是一样的，这才明白东北人习惯吃冷面，而且还就着冷水。这样的天气，我也是服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片黑土地上生活的人民，就像这片黑土地一样胸怀宽阔率直。
３
把分别捻成一条线，在今天打了结，系上。
佳木斯的早晨一样忙碌，车水马龙的街道时堵时通，经过半个多小时我们总算是到了佳木斯大学。最近几天当朋友们问起儿子的情况，我总是戏谑说他被流放了，从心底里还是觉得有些太远。而今站在佳木斯大学门口，看着报到的大学生人群拥堵在校友广场，各种嘈杂声、忙碌声冲淡了别离的情绪。送学生的家长远比学生多，大包小包的行李被拖来拖去，有的家长还给孩子扛着床垫 、被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们将车停好，两件行李我拖一件，先生拖一件，现在我只能做这最简单的事了。我们很容易地找到了机械工程学院的新生接待点，儿子跟我们简单道别，他自己拖着行李就跟学长去办手续了。他是个自立的孩子，看着他干脆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瞬间有些失落。经过询问，得知他们办理完手续要到宿舍，还会出来，也就是说我还有一次看到儿子的机会。
我和先生在学校门口翘首企盼着儿子熟悉的身影，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他拖着一件行李出来了，原来他已经找到了那个大四的长治老乡，帮他拖着另一件。穿过校友广场，再穿过马路，他们一行脚步匆匆随着学长进了校园，甚至连简短的告别都赶不及。我用手拉了一下儿子的衣服，嘱咐了两句，我觉得他一句也没听见。拖行李的声音在柏油马路上很大。我明白儿子的心意，他怕我会忍不住离别的伤心而掉泪，所以不等我有所反应，就离我而去。可是，他哪里知道我的喉头还是哽住了。
儿子没有回头，他略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校园的转角处，树木的绿叶挡住了我的视线。这时我不觉想起龙应台写给为人父母的那句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儿子顺利入校了，我们也要返程了。出了佳木斯，天也放晴了，两边的景物纷纷倒退了，它们摇晃着，同我招手告别。回去的路总是很快，从哈同高速转京哈高速，很是顺利。原来京哈高速在改建，所以去的时候不通，而回来的路上高速也是刚开通，有路牌显示全线加油站关闭。以防万一我们在最近的出口处下高速，加满油。
晚上七点多我们到了铁岭，并决定在这里住下。铁岭是赵本山的家乡，虽然他带的二人转很有名气，但他的徒弟多是大城市里的，所以他很少回来，铁岭的发展也是一般。
整整齐齐的半个月亮挂在天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儿子已经在宿舍里住下了，今晚我一个人住着一间屋子，没有儿子和我打闹，也听不到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昨夜没睡，今夜也睡不着。
４
一念千里，树与树相触，云与云相交，空气与空气相融，我的牵挂就捎去了千里之外。
朝阳温暖，透过车窗抚摸着我的疲惫和落寞。我缩成一团柔软如猫蜷陷在座椅里，我感冒了。几日的精力已消耗殆尽，半闭上眼睛同时也半闭上心门，生怕一放闸那别离的伤心如洪水破堤上岸。太阳真是一剂温暖疗伤的良药，在我伤感的时候大放光芒，让我觉得温暖，如果今天像昨天的佳木斯一样阴沉寒凉，我的心情一定更糟。
看着窗外，大地丰盈，天空晴朗，万物尽在序列之中，当然我也生在其间。人总归是要长大，并且分离，我们应该祝贺分离，那是成长的路标，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分离方式，分离便是涅槃重生的机会。
一路驰行，发达的交通网络联通着祖国的东西南北，京哈高速则是华北与东北之间的交通大动脉，沿线许多城市与乡村都赖以它沟通交流，全线1200多公里。一路走一路气候也在变化，在佳木斯时的萧索之气逐渐淡了，替之而来的是一番明快清爽。车子在到达北京境内转上京港澳高速，回家的路真是好快。
正当我们筹划着可以早点回家的时候，前面堵车了，这一堵便是两个小时多，我们只好耐心等待。人到中年真的遇到什么事都能随遇而安，当你面对不可掌控的事情，不必抱怨，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由于堵得时间比较长，很多人下了车，透透气，前面甚至有个老太太做起了广播操。在中间车道几乎都是大车，听司机朋友说，现在跑大车多是夫妻俩个共同跑，男的负责开车，女的负责日常生活，偶尔替换开车，挣钱难啊！我们说着，旁边一辆大车不小心溜车，撞到了后面大车，两辆车上的人交涉起来，果然从前面大车下来的是一男一女，看着就是夫妻模样。
下午三点左右，高速终于畅通了，路上又忙碌起来，路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车祸痕迹。暮色渐浓，车子驶入沙河服务区，月亮挂在深蓝的夜空，看起来比昨晚的略微凸起一些。稍做修整，我们重新上路。
可能是归心似箭，前排的两位也不说话了，而我因为头痛更不想张嘴，导航语音在清晰地提示着，穿插着我擤鼻涕的不和谐的声音。我的感冒严重了。司机朋友对先生说：“你媳妇感冒厉害了，要不买点药吃吧？”高速上哪里有卖药的！我知道我的生病一半是因为送下儿子心劲儿松了。人呀，一旦提着的那股劲儿松了，精神就会减好几分，自然也就病了。
近午夜时分我们回来了。长达一周的送子之行在宁静的深夜归来。无所谓忧伤，无所谓失落，我将那只风筝远远地放飞在了佳木斯的天空，我的牵挂在今后长达四年的时间会流浪徘徊在千里之外。
今夜我带回了佳木斯的月亮，它比昨晚鼓了一分。
（作者系潞州区上南街小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