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大概描述的是南方的景象,如果告诉你中原腹地,也有个没路、没网络信号,也没有电视信号的山谷,冬去春来,山上兰香扑鼻,满山的板栗树开着雪白的条状碎花,树下还有一丛丛一簇簇粉红的杜鹃,这算不算世外桃源?
五村,如果叫五道沟可能更贴切一些,因为这个村子是有5条山沟组成,人口不多,地域面积却相当大。来五村走访,已经将近一周的时间,天气预报接下来可能有雪,准备离开的时候,村民告诉作者,在他们村里还有一个地方,应该去看看。
老乡介绍的是没有路的蛇沟,以前夏季的时候,常有捕蛇人进沟,每一趟都不会空手而归。沟里住着三户人家,一个“半仙”,两个“龙人”,老乡三言两语的描述,让作者一行倍感好奇,决定徒步5公里进沟查探。
说没路是以前的事了,最近几天山区电网改造,施工人员其实已经开出来一条坎坷不平的便道。沟里有小溪,新修的土路横穿小溪的时候比较泥泞,施工人员想了一个省事的办法,砍一些树木,摆在泥潭里,使挖掘机和拉电线杆的卡车能够通过。如果你准备开着私家车进来看景,还是注意安全为好,万一车陷进去,需要跑到几里外的村子打电话求助,这儿,移动不动,联通不通,电信则是有电没信号……
山里老乡比较实在,让我们骑着他的摩托车进山,作者选择了步行,中午1点多的时候,终于见到第一户人家。
老屋里传出来的是豫剧《小仓娃》的唱腔,一位大爷独自坐在屋里烤火,没有院墙,几棵山茱萸树上搭了个棚子,棚子的旁边,不知道是一株猕猴桃还是野葡萄,小竹竿编制的鸡笼,上面刚有一只大公鸡扬天长鸣之后,展展翅膀,飞向一只黑黄相间的母鸡,压在母鸡山上做那没羞没臊的事儿了……
“去哪儿呢,来家烤会儿火来……”大爷看见我们,迎了出来。
大爷姓张,今年75岁,因为老伴儿去儿子家还没回来,也就没有做午饭,准备等着老伴儿回来了一起吃饭。在民间传说里,张姓和玉皇大帝是一家,别姓都得说“免贵”,只有张姓不需要,他就是老乡说的“半仙”。
问起来为啥被人称“半仙”,大爷笑了:“他们胡球说呢,娃子们叫我去他们那儿住,我不去,我就说在这儿住着老美,跟修仙一样,我也不会修道,也不会掐八字看风水,就会炮制点中药,啥球半仙,他们胡说呢……”
河南人通常一开口就是“中”,而洛阳山区农民,说话离不开“球”,表示否定的意思,有人说:“说话不带球,就像做饭没放油。”这位大爷说话,也是句句离不了。
大爷告诉作者:他家祖上是平顶山人,解放前灾荒年,逃难来到这里,已经住了几代人。这道沟本来并不叫蛇沟,而是叫石沟,沟里菜花蛇是有一些,大蟒蛇就没有见过。在他祖上搬过来的时候,沟里住着一位姓石的仙翁,打猎、种地、采药炼丹,活到180岁,出去游山玩水了,以后再没有回来,沟里头还有石仙翁留下的石窑和房子根基残余。
“咱这儿坡上板栗树多,我都有好几十亩,庄稼要是不行了,光吃板栗就能活。还有黄精、灵芝、血参、兰草,没事了上坡挖点黄精,回来九蒸九晒,煮锅吃,灵芝、血参我都是泡茶喝,这东西可壮呀,你看我75了,出沟背7、80斤柴火跟耍的一样,好些年轻人都干不了,离开三轮车不会干活……”张大爷喜欢笑,一说话就笑得眼睛眯起来。
向大爷打听沟里的两位“龙人”,更是笑的眼睛都张不开了,眼泪笑了出来:“谁给你说的,真是瞎球胡说,沟里头住的是俩老汉儿,还没有我年纪大,耳朵不治,说啥听不见,聋,可不是啥龙人,哈哈哈哈……”
山村土屋有老鼠,张大爷养了两只猫,都是男猫。他说相距500多米那一家,养了一群女猫,每到春季,女猫发情,追着他家的男猫,漫山遍野跑,给他家男猫都累瘦了,一天吃好几疙瘩土豆也不扛饿。自己不养女猫,下猫娃了没地方弄,沟里两家养猫太多了,连鸡也养不住,生鸡蛋都被野猫吃……
张大爷还是个手艺人,自学了编竹篮的本事,就连养蜂的蜂桶也是用竹子编的。大爷说:“山里人长寿,你知道为啥不知道?心里别想那么多事,古人书上都说: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顺应阴阳,该干活干活,该睡觉睡觉,饮食有节制,起居有好习惯,人才能长寿。现在人都去城里住,看见别人比你过得好,睡不踏实,总想着多挣钱,结果呢,心思太重,身体搞垮了,你看城里好些年轻人一身病,我7、80了,除了腰疼别的没毛病……”
大爷有两个儿子,过得也都不错,谁叫他也不去,就愿意住在山里面,买几张戏曲光碟,听个响声,和老伴儿作伴。
最近几年因为野猪太多,庄稼没有再种,闲了挖草药、养蜂,蜂蜜在炮制药材的时候用一些,剩余的就扔在一口老水缸里,等着有缘人上门。
“以前山里条件不好,现在不种庄稼也有啥吃,国家还给你发养老金,多美,人老了,你不想着法子叫自己长寿,累死累活操那心干球呢?我要是也跟石仙翁一样,活他个180岁,光国家给的钱也花不完,那才叫活神仙呢……”
别人活到100岁都是奢望,张大爷的理想还不小,准备活到180岁,虽然这道山谷在别人眼里觉得不方便,老人却过得自得其乐,再加上懂点养生医术,也许真能达成愿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