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山上柚飘香
文/玉吊钟
故乡的名字叫＂碧莲”，如她清秀端庄的名字，“碧莲＂坐落于风景旖旎的瓯江之畔，千年古县永嘉地域内。一条清澈的楠溪江是国家著名景区，绕着连绵的青山，缓缓流入瓯江。汩汩潺潺，我不知道它已经流过了多少年，早在东晋时期的谢灵运当永嘉太守的时候，就已经诗云：“叠叠云岚烟树榭，弯弯流水夕阳中。”
古时候的永嘉郡泛指现在的温州地区，直至近现代，永嘉还叫过永嘉市。永嘉自古能人辈出，人杰地灵。如谢灵运、明朝文坛的“永嘉四杰”、.....永嘉玄觉大师就是国内外顶有名的一个，被列为我国四大名禅师之一。他的佛教学术思想，在当今的亚洲国家还非常流行。同是温州乐清籍的现代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充满敬意地说：永嘉玄觉大师才是温州最有名的人。
如此说来，我和玄觉大师皆因永嘉缘起缘聚啊，不因时空相隔。
著名作家汪曾琪也来过永嘉，他看见美丽的芙蓉花灿紫妍红，随处可见，建议当地领导将"芙蓉花”定为县花。只是“芙蓉花”已经被当时的温州市定为市花了，只好不了了之。不过汪曾琪到过的也是"大永嘉”，除了现在的永嘉，还包括后来分出去的瞿溪、永强等地。台湾作家琦君在文章里说她的故乡在永嘉碧莲，我看了好生奇怪，突感亲切。后来仔细查实才发现，她说的永嘉，跟汪曾琪先生指的“永嘉”地域大致相同，只不过时代更久远一些。琦君的故乡也就是现在瓯海瞿溪地区的一个地名——碧莲，非我的故乡“碧莲”啊。
从山上往下看，清清溪流把故乡碧莲的村庄半包围起来，像一朵喻义吉祥祥和的“莲花＂，听说这就是故乡名字＂碧莲”的由来。 我小的时候，碧莲还是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地方，不像想在成了人们的旅游胜地，游客们纷至沓来。有的来享受青山绿水的景色，呼吸清馨怡人的空气； 有的在古村落里转悠，寻觅从前的记忆......也有的为了逃避城市的热闹喧嚣，他们说是“寻找乡愁”、“净化心灵”。
小时候，我们上山帮助大人干农活，割稻子、种麦、砍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上山干活的路很远，很高。有时跟在大人后面，走得双腿发软，感觉总走不到尽头。大人们常编着各种理由骗我们小朋友：过了那个弯就到了，过了那个山头就到了.....我们在他们的目标指引下，走过了一个个弯、一个个山头才到达目的地，走得两腿发软，口干舌燥。但终归起来，我们还是很勇敢的。在故乡的土地上，与大人们一起辛勤劳作。在贫困面前，没有哀声叹气、怨天尤人。成长的历程中，我们把生活的艰辛，变成了激励自己前进的勇气，兹养了改变人生命运的志气。
有时候，我们也约上小朋友们上山下水游玩，在故乡的土地上记录下许多有趣的童年故事。每当秋天的时候，山上的橘子黄了、柿子红了......层林尽染，溪畔布满鹅卵石的沙滩上，芦苇在风中呼唤远方的游子归来；山上的山楂、野草莓、板栗......各种野果子，不仅诱惑着我们的童心，还有麻雀、斑鸠、布谷如饥如渴的味蕾，让上世纪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有了些许幸福的欢声笑语。
特别是在秋天里，柚子熟了的时候，山上弥漫着柚子的香气，人们称为＂香柚”。要是你摘几个放在房间里，柚香飘散，胜过奢侈名贵的香水吧。一个个金黄色的柚子，丰满、圆润，把故乡碧莲装扮成了喜气洋洋的丰收景像，消褪了秋天的萧瑟落寞之感。
2021年国庆假期，我又回到了老家，受当地朋友邀请，我有幸登临山上，柚子树下，近距离端详了柚子的花容月貌。
心有猛虎，细嗅柚香。纵使平时受生活所累，心里焦虑、忧郁，当你走到碧莲的山冈上，金黄的圆澄澄的柚子围绕你的周围，不停颤动，柚香缭绕……无论如何，你都会被身边的环境所意象催眠了吧，心情顿时安静下来。那一次，我一时心动，写了这首《秋天，遇见了碧莲》：
秋天的时候，
选择去碧莲，探亲访友。
在还没有到陌生的程度，
熟悉，连络。
身体和灵魂，
一起从被钢筋水泥的包围中
逃离……
还给
那棵树，那朵花，……那条溪流。
去看望这片苍老富有传奇的土地，
譬如灵运的山水诗文、
舟山殿的传奇、
……
趁老父亲脸上的皱纹，
还能记得笑容，去看看他。
以圆的金黄的丰满的柚子，
作为象征意义。
以天空里的云朵作陪衬，
拍一张照，
让幸福的神态，留住华年的风景。
如果你是遗忘于城市，
很久你没来的话，
我建议你去楠溪江里掬一盘清水：
你看看，你看看，
这才是我，这才是我的脸呀。
2021年10月4日晨于故乡永嘉
我把诗通过微信发给几个当地的朋友，请他们雅正。他们大多喜出望外，有的会回信息问我：“回来了呀？＂让我倍感亲切，犹如昔日重现。
卖香柚给我们的果农姓刘，父女俩早早在山上等着我们了。我们一边摘香柚，一边聊着关于香柚的事宜。虽然身在碧莲，每天可以看见山上的柚子树。可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香柚的信息呢。
刘某给我们介绍今年香柚的收成、果子的品味情况、果树管理的繁琐过程……他们说虽然这两年果子的价格有微许上涨，但肥料涨得快，特别是人工费用高，一年要花去好几万元。主要是请来修剪枝条、松土、施肥、摘去多余花朵……
“怎么还要摘花呢？”我好生奇怪。我原以为树上的花朵开得越多，来年果子自然结的越多。刘某的女儿给我们作了科普：春天开花的时候，柚花太多会影响传粉结果。果农们会把多余的柚花摘下来，卖给专门来收购的商户。他们制成柚花茶，或者用来人工授粉……“哇，真是很神奇！”听后我大吃一惊，这些全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呢。
听她介绍起来口齿伶俐的样子，全然不像在家里务农。我问她是学什么的。刘某的女儿说是大学里读会计的，刚毕业，现在在家里帮忙。
她告诉我一亩地大约可以种十几棵，除去管理费用开支、雇佣的钱，……今年有17万左右收入，相比去年要少些。主要是因为去年冬天那次寒冷天气，把叶子冻掉落下来了……“地上铺满了冻下来的叶子呢。＂边上一位柚农抢着插话，看得出来很心疼。
讲起去年那次寒灾，我也是身有体会。那次，家里院子里的花儿基本上都冻枯萎了。几颗长了几年的三角梅也是难逃噩运。母亲很着急，打电话告诉我的声音语气低沉、惋惜。幸好，今年院子里的花儿绿植大多长出了新芽。这次我回家，又看见院子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散发着浸脾的芬芳......特别是那两根三角梅，枝繁叶茂花多，蝴蝶穿梭其中，轻舞飞扬。
我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在一个冬天里，一个孩子想要把一棵枯萎的树砍掉，被他的爷爷制止了。到了第二年春天，枯树果然又冒出了新芽。爷爷对孩子说：“不要在冬天里，判断一颗树有没有死掉。”这个故事对我影响很大。后来，每每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挫折的时候，我常会想起那位爷爷的警语。
这时，我看见一位柚农，挑着满满一担香柚从山上步履蹒跚地走下来。在他走近时，发现他大概六十来岁，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试图将担子卸在三轮车上，我赶紧上去帮他放下，问他：“这一担有多少重啊？”他气喘吁吁地说："一百五十斤左右。”
通过简短几分钟交流，他还告诉我：家里有两百株香柚，二十来亩地，一年大概有七、八万的收入。
他骑着电动三轮车，载着那天满满的收获，从山间逶迤的小路上远去......消瘦的背影，渐渐消隐在这片被金黄色彩渲染的秋天里。
在我认为，故乡碧莲山上的秋天，写满了一个个故事。有欢愉幸福的，有辛酸劳累的，有少年天真无邪不知愁滋味的，……也有像我这样故地重游，经历过了儿时的童真、奔波的劳累，如今回归故里，细嗅柚香的。哦，这么众多的童话故事里，若是让我下笔，我还是想写成苦尽甘来的笔调为好。
我与旁边的几个果农聊天，打听今年收成。他们种的香柚有多有少。大多谈的是受去年的寒冷天气影响很大，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减了好几成。人工费用贵，许多农事需要雇人帮忙。现在孩子们都出去工作、做生意，家里只剩下老人，劳力少。不像我小时候，一家人在家务农，虽然日子贫苦，却是天天团圆，享受天伦之乐。没有别离之苦，相思之痛。
“ 倒也是二者不可得皆啊，看你钟情于哪一方面。”因此，判断一个人幸福与否，不能只看他外在的钱多钱少，官大官小。只有他自己的内心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追求的与所得到是不是相一致。
而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是很难知道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想法，更别说按其心愿去做。所以，生活中常常是说了一些违心话，做了一些违心事情。平时追求的，与自己内心想要的往往背道而驰。待实现苦苦追求的目标后，却发现自己离初衷依然很远。如有的人终其一生想要幸福，却在平时忙碌中追求外在的金钱、名誉，有一天即使实现了这些目标后，却依然发现自己离幸福依然很远。
沙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里说：“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如此糟糕。”我想也是这个道理吧，平常里，我们只是了解自己的一部分。常常口是心非，后知后觉。
现在种柚子已经分工越来越精细了，参杂了许多科技含量。绝非我小时候的概念，柚子树种下去以后，就一劳永逸，等着长果子了。这时，一个柚农举起一个盒子，说一个盒子的成本就要八元。我试着装一下柚子，里面也就只能装四、五个。
这时，一位农民指着离我们较远的方向，问我：“那个戴眼镜的是谁啊？这么熟悉。”我说：是这个镇的领导啊。要不我请他过来，你们有什么事跟他说吗？
那位柚农直摇头，我不管不顾，故意提高了爽子，叫道：“那个戴眼镜的，请你来一下好吗？”吓得那个问我的果农直吐舌头。
待那位领导来了以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开了。果农们纷纷向他们的领导讲起去年那次寒流对柚子的影响，人力成本的升高……柚子价格之类的农事。
2021年10月6日晚于永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