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里人的爱情，是从唱歌开始的。
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从江县高增乡的占里村，坐落在群山怀抱中，面积不足16平方公里，是一个虽然小但美丽迷人的村庄，保留了浓郁的侗族风情和习俗。乘车从从江县城出发，大约20分钟即可到达。村寨位于占里山的河谷中，小河由北而南从村寨西边流过。
在河流左岸与山峦之间，有一块比较平缓的坡地，寨子就修建在这块临河的坡地上。整个村寨以沿河的道路作为主干道，再从主干道分成数条岔道一路延伸到旁边的山坡上。村里的房屋以鼓楼为核心，向四周层层展开。一层层铺在山坡河道旁，颇有层次感。河里树立着巨大的木架，这些是排架式禾晾，一到秋天金黄的稻谷晾挂在禾晾上，在河道中排成一片，非常壮观。
从成年起，占里村的姑娘小伙们就开始以歌声交流感情互相选择了。侗族人是浪漫的，自古以来爱情与婚姻都是年轻人自己的选择，长辈很少干涉。这项以歌为媒的感情社交活动被称为行歌坐月也叫行歌坐夜，侗语为“鸟蓊”，并没有很固定的仪式，大多是寨里的姑娘三五人聚在某一女伴家中纺纱、刺绣、纳鞋垫，做伴，等待腊汉（小伙子）的来访。一般来说姑娘们会聚集在住房较宽敞，长辈友善的女伴家中，往往形成行歌坐月的固定点。有的家中第一批姐姐们出嫁完毕，妹妹一辈的又再聚集原地，一代接一代。又或者比较大的寨子会有一座特殊房屋，侗家称为“月堂”，就是行歌坐月的场地了。
占里的腊汉们结伙来到姑娘们聚集的地方与她们共同相处，带着自制的琵琶、牛腿琴或者侗笛。在篝火的映照下姑娘们红扑扑的脸庞显得格外可爱。小伙子们初时紧张拘束，打破沉闷的局面往往只需要开口唱支歌。羞涩之时借着歌声胆子也大了几分。悠扬的琴音合着饱含感情的歌声，往往叫人沉醉。
婚前人人皆可参与行歌坐月。汉子们去到姑娘家，大多时候是敞开大门以待，但有时姑娘们也起了逗趣的心，得要多次央求才开门。两方均以礼相待，姑娘们让座、寒暄，准备吃食油茶。气氛热络起来后渐渐无所不谈或打闹逗乐，汉子们弹起琵琶或牛腿琴向姑娘倾诉衷肠，姑娘们又以歌声应答，或逗趣或婉转。
夜深人静皓月当空，月光下占里村中歌声悠扬、琵琶铮铮之声，如蝉鸣幽谷。要是腊汉唱不过腊篾（姑娘），那就麻烦了，不仅风评受损，还会受到姑娘的冷落。因此，不仅在占里，侗寨里的腊汉人人都努力学习唱歌，唱得越好，琵琶越动人，越能得到姑娘们的青睐。唱到动情处唱到热烈时，往往到了鸡鸣时分也不散，直到黎明才依依惜别。
如有姑娘汉子互相钟情，则互递信物，手镯、戒指、头巾、彩带、荷苞不等。互送信物是悄悄的。比如汉子借口去看姑娘做绣品，伺机暗递信物，如果姑娘也有意，则会伺机回馈。这就算是双方表达爱情并私订终身之举了，但结婚拍板还是要父母同意，因此也有中途被退回信物的情况发生。也有交换板凳的，侗语叫“玩当”，就是互相之间初定，男方回家就要托人来说媒了。
在占里，结婚不像其他民族，占里的婚礼只在春节前举行，一般由村里决定具体日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五日。然后每家根据情况自行选择吉时进行，每一家都各办各的。
婚礼的前一天半夜，男方家要提着马灯去接亲，凌晨时分左右将新娘子和女方随行的人接到同族兄弟家中，一般来说要先吃上一顿饭，不能直接把人接到家里，这个步骤必不能少。到了兄弟家中会再算一个吉时，再去往男方家。小两口在男方家中接受寨老长辈们的祝福。此时新娘只带少量物品，例如新的床铺被褥等。在新郎家中住了三天后又返回家中过年，再回到男方家中。等到正月初五、初七时，两家商议决定哪天好，再隆重回到娘家。这次就不一样了，两家人吹起芦笙，跳着舞，挑着糯米牛肉等好吃食，一路吹吹打打放着鞭炮浩浩荡荡，热闹得不行。
从说媒开始到接亲、婚礼通常都会杀鸭杀牛或者羊，唯独不能杀猪，礼物里也不能有猪肉，因为侗语里猪肉谐音断绝关系，所以猪肉在婚礼中是忌讳的。
占里的婚礼和其他从江侗寨的婚礼大同小异，但有一个特殊的区别，主持婚礼的寨老除了祝福新人幸福美满之外，还会告诫新人“只生一男一女。”原来，这是源于占里村的古训。
占里村的古村规第一条就是不准多生，夫妻只生两个好。之后还有不准乱砍滥伐，安全用火，不准偷盗等。但为何会禁止多生，又为何会放在村规之首呢？原来占里村的先祖迁徙到占里这块土地后，很快发展了起来，人口也逐年增多。但是占里是个小村子，很快田地林地就出现了“僧多粥少”的情况，邻里为了争夺田地等资源发生争斗。为此村里的寨老们一商议，就定下了这条村规，因为这条村规祖祖辈辈钻研避孕的药物，据说还有“换花草”这一神奇的方子，可以决定怀的孩子是什么性别。占里人遵从祖辈的训诫从不透露给外人，就连寨中的人也说不清“换花草”究竟是怎样一种药。但不管怎样，占里村确实神奇地维持了几乎是零的人口增长数，绝大部分的人家也都是养育一儿一女。
然而，再美满的婚姻也会遇到难题，也总有人想要分开。占里人离婚也是约定俗成，如果是男方提出分手，那就要打八两银子给女方家，女方的嫁妆则留在男方家里，给女儿做嫁妆。如果是女方提出分离，也是要打八两银子给男方家，嫁妆一样也不退。如果对财产分割有纠纷需要村中人调解，则双方需要上缴百斤的米和肉给村里人吃，作为打扰村子的补偿。
因为家家户户几乎是一儿一女，到了要继承财产的时候，也根据性别分配。按古训都是水田分给男孩，而棉花田分给女孩。这是按照女的管穿男的管吃，这一占里的生活方式而定的。到了现在因为穿衣这一块几乎不再需要自己种棉花了，棉田也少，就改变成女孩继承首饰和布匹绣品。
在占里村，村规是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占里人对于公平的意识很强，村规讲究“公平”，全村上下一视同仁，此外，还单独对寨老有一项规定。“寨老断事要公正，不能收受他人财物，颠倒是非。否则将其财物全寨分享并且取消寨老资格”。
除此之外，占里村每隔十年就会重新划分田地，按每家每户的人头数来算，保证每一户都有恰当数目的田地，不会有哪家多占哪家有了短缺。因为时代的变迁，现在的占里村在保留古村规的基础上，经过全村人的讨论又新增加了一些规定：比如乱搭建房屋破坏风貌的、毁坏捕杀国家珍稀动植物的，要缴纳120斤猪肉、120斤大米、120斤酒给村里作为惩罚。每年的二月初一，占里村还会举行“盟誓节”，全村都聚集在村里的鼓楼面前，在鼓楼门口的石台上杀一只猪，听寨老训话，然后由村里的代表歃血为盟起誓会遵守村规，并用侗歌传唱村规。由此可见村规对于占里人的重要性。
从占里人独特的爱情故事、婚姻习俗，再到村寨里的生活氛围，每一项都是历史长河里留下的岁月礼赞，是河谷里人们生生不息地流传着的故事。
来源｜《贵州全域旅游》杂志
策划｜赵车
文｜孙晋楠
图｜吴德军 张琪 龙梦前
编辑｜吴娅 张芬
编审｜赵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