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巩悦悦 王凯
几年前，离开山东临朐最大的九年一贯制学校，王慧考来全县最偏远的九山镇八一希望小学。直到见了山里的孩子，她才意识到“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这所坐落于潍坊、淄博、临沂三市交界处的农村小学，四面环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特殊性。报到当天，当看到山脚下的两排简陋平房，瞥见宿舍里的简陋小床时，王慧心里五味杂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目睹了这一切，一旁的妈妈问了句：“怎么样，挺好是吧？”
看得出家人在安慰自己，王慧挤出一丝笑，说了句“挺好”。
“我想试一下”
以前，妈妈总希望姐妹俩将来留在家乡，彼此好有个照应。王慧从小就羡慕当老师的，她在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家乡当老师，这样既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也能满足妈妈的心愿。
但当真正来到山区，看到偏僻小学和简陋教学环境的时候，一旁的妈妈比女儿还要纠结：“不喜欢就回家，咱不去了。”
“我想试一下。”王慧的倔劲儿上来了。
不久之后，八一希望小学迎来了新学期。王慧本以为小学生很爱哭闹，不好相处，可恰恰相反。当她走进学校，孩子们的眼睛里充满着惊喜和激动，眼神里的那种期待和崇拜，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喜欢。
九月是山里人的农忙时节，家长很难顾得上孩子。看到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和没洗净的小手的时候，王慧一阵心疼，她同时也意识到山区教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自从当了老师，王慧才明白“留守儿童”这个词。和山区孩子们相处久了，她才真正懂得了其中的含义。班里的30个孩子，有10个是父母离异。父母离异后外出打工，孩子通常是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阳阳（化名）就是其中一个。关注到这个话不多但很懂事的小姑娘，王慧就想买件衣服送给她。考虑到班里的其他孩子也想要，她就准备了很多件，到时让孩子们一块儿挑选。这样一来，阳阳就不会因为被特殊对待而不自在了。
看到这么多新衣服，惊喜洋溢在每个孩子的脸上。王慧趁机把衣服装进阳阳书包，这时她发现包的拉链是坏的。当时没作声，但她过后悄悄给阳阳买了个新书包。为保护孩子的自尊心，王慧特意强调“这段时间的学习更认真努力了”，她想让阳阳认为新书包是通过努力得来的。
第二天，阳阳用方便袋装了好些栗子送给她，王慧心里头高兴，但还是让孩子装回书包，并安慰阳阳“老师不拿比拿了还高兴”。从那以后，阳阳一下课就拉着王慧衣角，和老师黏在一起，人也逐渐开朗起来。
每个孩子都独一无二
班里的小男孩然然（化名）也给了王慧太多感动。
一次家长会上，王慧从然然奶奶那里得知，因为爸爸妈妈离婚，然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为了维持生活，家里种地又放羊，懂事的然然放学回去后帮爷爷奶奶割草喂羊，清晨就从床上爬起来放羊。
奶奶说这话时，然然就站在身后。眼前的然然，根本无法和班上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联系到一起。虽然学习上没养成好习惯，但他孝敬老人的品质，让王慧很佩服。她边看着然然，边对奶奶说：然然在学习上也很懂事。
开完家长会的当天下午，然然上课时不再交头接耳。以前上英语课不读单词，但他现在读起来十分认真，有时还主动向老师请教语法和句子的含义。虽然英语基础差，但王慧看得出来，然然变了。
上大学时，王慧还不能够理解读书何用，直到见了山里的孩子，她才体会到“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的分量真的很重。她暗下决心：学习是孩子们最重要的台阶，一定要通过我的努力，来改变他们的人生。
王慧负责英语教学，课上会组织孩子们上台表演，很多动作表情都很生动。如今一说下节课还是英语课，孩子们都能高兴地跳起来。在这种热爱的指引下，王慧班里的英语成绩一直保持着九山镇第一名的成绩。
大山环绕下的希望小学里，王慧想教给孩子们更多知识，帮助他们走出大山、改变命运。但她同时也意识到山里孩子渴望陪伴，因此常常会在大课间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年轻女老师和孩子打成一片，他们一起唱着英文的课本剧和童谣，欢笑声洋溢在校园里。
有时还来不及走出教室，王慧就听到孩子们大喊“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听到叫喊声，王慧快步走出教室，把几个孩子一把搂进怀里。
陪伴在孩子们身边，王慧会尽可能帮他们描述未来的景象：咱要去县里读最好的高中，学个好就业的专业，走出大山。说这话的时候，孩子们就围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
“她很温柔，也很严厉”
转眼间来到三八节。“老师，节日快乐！”王慧前脚刚踏进教室，孩子们热情的祝福就迎面而来，她没想到这份节日的仪式感竟然来自纯真的孩子们。除了祝福，她还收到了来自孩子们的心声。
“她很温柔，也很严厉。她想让我们好好学习走出这个大山，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不想让我们一直生活在大山里。我们也不放弃学习，把英语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她有时也会说我们，可是我们知道，说我们都是为了我们好。”
“我们回到操场上等我们的英语老师，我们会一起玩一些游戏，比如木头人、丢手绢等等。”
得知上述文字出自古灵精怪、大大咧咧的小泽之手，王慧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个小男孩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真的把自己的嘱托和期望记在了心上。捻着作文纸，读着孩子们的心声，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
总有人要守在这
总有人要坚守在这。夏天和秋天的清晨，王慧总能在校园里看到下地归来的老教师，因为卖了很多力气，他们的前胸后背全是湿的。下雨天，宿舍屋顶一角有水滴落下来，雨下到何时，年轻老师们就听到何时。
从家到学校50公里远的山路，王慧全靠爸妈接送。
每周一清晨5点，父母就要起来做饭，把王慧从家送去九山镇的小山村，再开车回来。等到周五放学，他们通常会掐着点等在校门口，再将女儿接回家。工作了还让父母接送，王慧感觉对家人亏欠更多了。
山里和之前任教学校的环境差异很大，身为“90后”的王慧接触不到合适的异性朋友，因此终身大事很让父母挂心，但她想顺其自然。没结婚没孩子，王慧就把更多情感转移到了学生身上，一想到能给孩子们带来知识和陪伴，她就感觉“非常值得”。
随着义务教育的均衡发展，这所处在深山里的村小也迎来了“春天”。
在政府和热心单位的帮助下，八一希望小学筹建起了教学楼，这对当地的老师和孩子们来说是很大的动力。等将来搬进新教学楼，孩子们再也不用穿过操场上厕所。他们也能坐进教学楼里上课了。
师资是摆在山村学校的紧要事。在八一希望小学的十几位老师里，年轻教师仅有三人。王慧期盼着能有更多的年轻老师来到大山，用年轻人特有的方式，带给当地更多活力和更有创新性的教学。
更多精彩内容，请点击关注：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年说访谈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