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去成都住上一住。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最近的日子太苦,心灵仿佛被困住了,有点走投无路。
或许是因为疫情的肆虐,把我们拘束在家里;又或许是因为生活的重压,那些“内卷”与“奋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总想去往一个平和安稳的地方,逃离这般苦涩的世界。
就像一千年前,那个四季如春的锦官城,接纳了一生孤苦的杜甫。“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正值寒冬,成都却是以一派盎然的绿意,向杜甫敞开怀抱。
图|物道 ©
成都的街头,那些明媚的春色,热情的邻人,化开了忧心忡忡的杜甫的眉头,温柔了他沉重的诗。
到现在,成都依旧是这般柔情。街头巷尾,那些茶馆里的闲聊,大排档里的欢畅,还是小巷里的岁月静好,古刹中的宁静悠远,都在安抚这来客那颗敏感的心。
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和杜甫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吧!感受那人情的温暖,寻找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在安史之乱的浩劫中,被扭曲了命运的杜甫,磨灭了欣赏春天的闲情逸致。神州大地,满目疮痍,到处是刺鼻的硝烟,到处是刺眼的血色。
怀着支援朝廷的抱负,杜甫逆流而上,却不幸被叛军俘虏,从此困居长安。前途灰暗,国家沦丧,自己也和家人离散,杜甫心中,满是孤独与绝望。
当时,也是正值春天。但那时的杜甫,眼里的春色,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哀愁。
图| 物道©
但到了成都,那些哀愁与失意,渐渐被生机勃勃的春天冲淡了。在杜甫的草堂周围,有一道蜿蜒流淌的小溪,浣花溪。这一道碧波,流淌着杜甫游春的雅致。
有意思的是,在杜甫的诗里,繁花不仅开在溪边野外,也开在热闹的街头,开在寻常的院子,开在成都人的生活里。
深江岸边的竹林里,两三户人家的院子种着红白相衬的花,分外撩人;黄四娘家中,繁茂的花丛压弯了枝条,掩盖住了小路,其上彩蝶纷飞,黄莺欢啼。
图1| 物道©
这般安宁的景象,抚平了杜甫满是疮痍的心。以往功名利禄,战乱横祸,流离失所,都被这春光消融,或许只有此时,杜甫不再是沉郁顿挫的“诗圣”,只是一个赏玩春光的逍遥老人。
数百年后,另一位面对美景的失意文豪曾说:“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春天本寻常,人有欣赏美的闲情逸致,花与水才有了美的意义。
到了现在,游客来了成都,都涌进了那座草堂,把清净留给了浣花溪。浣花溪旁仍然有不少人,你看那喝茶的,打牌的,闲步的,坐在长凳上发呆的,多是本地人。
在这里,少有行色匆匆,无暇看景的奔忙;也少有拍照打卡,走马观花的浮躁;人也如花一般,静静地沐浴春风,无不悠闲自在。
现在去浣花溪,每次回来心情都会变得很好,这种神奇的魔力,大概是那里的自然幽静吧。踏足进去的那一刻,社会身份都化作浮云,回归到了最初的生命和自然。
与杜甫齐名的李白,曾在蜀道作出了流传千古的诗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杜甫的前半生的路途,也如蜀道一般艰难。在杜甫入蜀时,安史之乱仍在,大唐已不复当年繁荣。
且杜甫本人,已经年近半百,体弱多病,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了他的政治理想,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世俗的功名拒绝了他,但成都的人们,却温柔地接纳了他。
图1| 物道©
比如在社日邀请他喝酒的田父。老农夫粗犷豪迈,大声招呼着家人端上春酒与下酒菜,高兴地向杜甫夸赞起严武这位杜甫的好友。
两人从早喝到晚,杜甫想要告辞时,老农夫一手把他拽了回来,邀请他再多品尝一些美酒。或许不讲礼数,但杜甫也“未觉村野丑”,不带着一点士大夫的迂腐,与老农夫畅饮起来。
读着一首诗,仿佛看到了在成都街头上的苍蝇馆子。店摊虽然小而嘈杂,却胜在碗里的人情味。
吃喝谈笑之间,不必端着架子,拘泥礼节,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火锅里翻涌着热情好客的串串与毛肚,桌子间喧哗的是共享此刻欢畅的感情。
又比如住在南边的邻居锦里先生。头上戴着代表隐士的乌角巾,家境虽然不富裕,仅是“园收芋栗未全贫”,却也乐得自在。
当杜甫划着小船渡过浣花溪去到他家里时,已经跟他熟识的孩子们欢笑着打招呼,鸟儿在门口啄着锦里先生洒下的谷子。
如果杜甫来到了现在的成都街头,想必也会情不自禁地来到苍蝇小馆,与萍水相逢的食客开怀共饮;或是流连于茶馆巷陌,与老人们喝茶闲聊。
在奔波劳累半生之后,杜甫终于远离了战场与朝堂。那些人间险恶,勾心斗角的痛苦回忆,被成都的人们温和地融化了。
一个地方,最美的风景是人。一千年前,成都的人们温柔地接纳了杜甫;而现在,成都依旧是如此柔情。
在我们的印象里,杜甫往往是严肃而庄重,正如那副被人们熟悉的课本插画,紧锁着眉头,忧愁地看着天空。
杜甫追逐着他的政治理想,却屡遭挫折,科举落第,他不得不放下身段,用诗文干谒大员;战乱开始,他忠心投靠朝廷,却遭到贬官。他不得不感叹:“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那些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离他是如此遥远,成为一个接地气的人,对杜甫而已也成了一种奢望。
而在成都的杜甫,不再是只悲悯苍生,高高在上的圣人。他慢慢浸染了这种散漫,有时会给自己的灵魂松了绑,变得自由自在起来。
他爱上了这里的美食与美酒,与汉中王赞道:“蜀酒浓无敌,江鱼美可求。”
重要的是,杜甫在成都,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庭生活。
在夏天,杜甫呆呆地看着那浣花溪,身旁的妻子用一张纸画成棋盘;孩子把绣花针敲成鱼钩。此时,杜甫忽然感到了一种满足:“多病所须惟药物,微躯此外更何求?”
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浪漫,那些欢笑与苦恼,都是他属于他自己的时光。
图| 淸凉地儿-了琹©
《旧唐书》里曾指责在成都的杜甫:“与田夫老野相狎,荡无拘检。”在我看来,却是对成都的赞扬。让人失意之人脱下束缚,放开天性,或许这就是成都的魅力。
俗话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在成都,处处都能看到这种随性,在大慈寺与春熙路的街头,高楼大厦之间,随意地散落着那些古代建筑,寺庙与民居;既有高档的餐厅,也有街头的小摊,传统与前卫,在成都和谐地融合。
它们并不强迫你忙碌,也不会勾引你安逸,一条街道,几种生活生活,任君选择。
成都人对待生活,只需遵从内心,想清心时喝茶,想尽兴时聚饮;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最懂生活烟火气的从容。
年轻时,杜甫仰望泰山的巍峨,憧憬着长安的繁华;但走投无路时,成都温柔地拥抱了伤痕累累的诗圣,给他了从容舒缓的生活。
它不会给人“打鸡血”,而是用闲适的生活与温柔的人情抚慰你受过的伤。那里有酒,有茶,去倾听你的故事;有川菜,有火锅,去温暖你带着凉意的心。
若是没有这疫情,我会想去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嗅一阵热腾腾的烟火气,看一看杜甫曾经的惬意时光。
感谢成都,接纳的失意的你你我我。
他半个世纪前的预言,突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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