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哲也作为广告导演转行而来的电影导演,较大程度地将广告中先锋的视觉概念融入其今后的影视创作中,光怪陆离的色彩、失真且大胆的镜头共同塑造了其个性化的导演风格,与其现实题材的偏好相结合更给人以惊奇化的观影体验。
“在审美感受的形式上,人们既需要强烈的刺激,又需要和缓平静;在审美感受的内容上,人们既需要熟悉、现实、严肃,又需要陌生、神奇、享乐。”
从色彩角度看,为表达主题,中岛哲也如何营造电影的视觉语言?
中岛哲也热衷于现实题材,然而,他拒绝平淡地阐述,一改现实题材惯用的内敛而克制的现实主义视听语言表达方式,热衷于用荒诞而炫目的画面呈现悲剧的情节内核,用变形夸张的镜头表现人物跌宕起伏的情绪。
这种对常态的舍弃让他的电影呈现出矛盾式的惊异感,也让熟悉、现实、严肃的内容得以陌生化地展现。
“色彩进入电影,不仅是对自然色彩的还原,更是艺术家对现实色彩的再次创造。”
中岛哲也的电影继承了其前身作为广告导演的审美特色,画面色彩丰富且浓重,并偏好在画面真实性的基础上着重强调色彩的表意功能,以致影片画面的绚丽色彩与悲剧内核之间形成了矛盾式惊异。
特殊的色彩表现手段为电影增设了理解难度,正如陌生化理论认为的“文本之所以具有强烈的美感,便在于文本与接收者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大”,从而让审美主体对电影感到陌生、感到新奇。
受早年广告摄影经历的影响,中岛哲也对电影中的场景设计呈现出超现实主义倾向的现代主义风格:不同于一味还原现实的现实主义,现代主义侧重于情绪氛围的表达,即通过场景设计的变换达成人物角色的心理与感受的外在表现。
一般而言,现代主义的场景设计风格多与人物情绪情感一致,即“以乐衬乐,以悲衬悲”。
然而,相比于一般悲剧题材克制的现代主义画面表达,中岛哲也偏好高饱和度的色彩风格,即用极致化的颜色呈现极致化的情感,张扬的色彩让画面更加具有张力,也让观影主体得以瞬间捕捉到导演的色彩风格,察觉到其陌生化的表达方式,并收获绚丽色彩与悲剧内核的矛盾式惊异感。
在作品《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主人公松子其人生的重要节点都是因为男人,男学生、父亲、男友们、情人……松子因学生的谎言被辞退,因父亲的忽视而离家,因男友与情人的抛弃而自暴自弃,而随着松子身边男性角色的转变,中岛哲也对色彩的使用也随之转变。
然而,中岛哲也却始终拒绝严肃忠实的画面表达,反而采用了非常规化的高饱和度的明艳色彩,给予观众强烈甚至魔幻化的视觉刺激。
当松子与情人冈野健夫在一起时,她认为自己遇见了真爱,再也没有暴力和压迫,因此,导演将其房屋布置的活泼多彩,明亮的翠绿色为主色调,壁纸上都画满了碎花,暖黄色的床单布满了红色的花朵,桌子上也摆着盛放的向日葵;
而松子身穿粉色的裙子,系着纯白的围裙,在卧室里唱着“HappyWednesday(快乐星期三)”的歌谣。
此时画面青春洋溢的色彩与松子苦尽甘来的心情一致,而高饱和度的色调进一步将视觉元素突出,有效地强调了主人公的心理情绪。
色彩的大胆运用呈现出一种乖戾且魔幻的视觉效果,更将人物内心及导演主观天马行空的幻想具象化,打破了观众对这一熟悉情节的潜在影像期待。
虽然中岛哲也依然遵循了“以乐衬乐”的色彩表现手法,但中岛哲也与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在诗集《恶之花》中的艺术追求相类似:波德莱尔认为诗想要发掘美就离不开对恶的剖析,需“透过粉饰,掘出地狱”。
中岛哲也利用高饱和度的鲜艳色彩为观众带来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这与故事的悲剧内核之间产生了反差感。
进而形成了观影的陌生感和间离感同时,在中岛哲也的电影中,导演也偏好运用“以乐景衬哀情”的色彩表现方式,用非常规化的视觉效果表达熟悉的情感故事——夸张的、炫目的、温暖的场景色彩与人物的负面情感相冲突。
让观影主体在当下人物角色“悲剧化”的情绪情感与电影呈现的“喜剧化”的视觉画面之间形成陌生感与惊异感,并给人以“众人皆乐我独悲”之感,进而对故事形成更为深入的个性化理解与深刻认识。
在作品《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故事以松子与家人闹翻为开场,每次松子骑着单车跑出家门,中岛哲也都会以相似的场景构图营造强烈的视觉色彩感:大片的花海作为前景,中景为松子背对镜头骑着单车奔向远方,背景则是用以表征时间与空间的环境元素。
还有松子被父亲责骂后哭着跑出门和松子认为父亲只爱妹妹而决意离家出走的场景。不难发现,这两个悲伤地离家出走的场景画面色彩饱和度极高,前景花朵颜色艳丽,哪怕是背景的天空也布满了晚霞,即便是夜景,其画面色调也偏向暖色调。
总之,电影画面的视觉色彩均给人以温馨、明朗的感受。然而,配合松子离家出走的具体情境,人物的情绪此时实则是悲伤且委屈的。
因此,绚丽而温馨的色彩与当下电影悲伤的情绪表达呈现出两极化的差异,进而对观影主体产生视觉吸引力,并使其更愿意对陌生化画面的延申意义进行深入地理解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