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招不在多,一招顶十招。列位若不信,请往下面瞧。
话说清朝道光年间,直隶河间府有俩小子,一个叫李文龙,一个叫王三虎,这俩小子没别的爱好,就爱练武。这不,俩人抱着不见高人不回头的抱负,访名山、寻古刹,专跟那些懂武术有绝活的人套近乎交朋友。
说话间,两个年头过去了,他俩走过的地方可不少,会过的名师也不少,可惜学到的东西大同小异,没见多大长进。俩人很失望,商量过后,决定到武当山碰碰运气。
一天,他俩路过一处名叫武家庄的寨子时,想要找户人家讨碗水喝。无意间看见一个须发苍白的老汉跟一头小牛较劲儿,任凭那老汉快要拽断了牵牛的绳子,那头倔强的小牛死活就是不肯走。
俩人看在眼里,想要过去帮衬老汉一把,结果刚想迈步,就见那老汉赌气把绳子往地上一摔,朝着小牛吹胡子瞪眼地说:“你这畜生耍奸猾,非要我扛着你走你才走。你啊你啊,非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架你才开心。”说着,老汉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小牛跟前,往下一哈腰,愣是把那头小牛给扛了起来。
李文龙和王三虎顿时看傻了,心说:妈的妈我的姥姥啊,这位是人吗?他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啊?那头牛犊子别看不大,可少说也有三百多斤,他竟然轻轻松松地扛了起来。老而弥坚,真神力也!
甭问了,这位老汉定是高人无疑。有道是,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两个后生赶紧尾随其后,意在看准时机,向高人讨教。
不一会儿,扛着牛的老汉来到一堵院墙外,往下一蹲,向上一纵。列位,您猜怎么着?居然连人带牛跳到墙里头去了。
李文龙和王三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乖乖,这老家伙也忒能耐了。别愣着了,赶紧敲门拜师吧。
俩人麻溜跑了过去,可围着院墙找了三圈,愣是没找到院门朝哪边开。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他俩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没有院门的院子。
怎么办?爬墙进去?
不妥,不但有失礼仪,还容易让人当贼给抓了。
在院外等着?
谁知道等到什么时候,里面才有人跳出来。
得了,拿嘴吆喝吧。这东西是脸上多出来的口子,不用白不用。
俩人清了清嗓子,刚要朝里面吆喝。“嗖”地一声,一条黑影从院墙里面飞了出来。把他俩吓了一跳,到了嘴边上的话一下就给压了回去。
俩人定睛一瞧,是个小姑娘,看模样顶多也就十二三岁的年龄,身穿碎花布的短袄,头上扎着两个犄角一样的小辫子,一对大眼珠子黑中透亮,吐露着精气神。总而言之,这个小姑娘长得挺喜兴,让人看了不膈应。
他俩眼皮不眨地盯着小姑娘看上看下,小姑娘同样在打量他俩,问:“你们是谁啊,到这里是找人啊还是有别的事儿啊?”
李文龙赶紧搭话:“不瞒这位小大姐,我们是从外乡来的,打算进山学艺。路过贵宝地,口渴嘴干,想要讨碗水喝。另外我们想问一问,刚才扛着牛,飞身过墙的老先生是谁啊?这又是什么风俗,怎么只有院墙却没有院门呢?”
“那是我爷爷。”小姑娘一脸得意地说:“咱这里叫武家庄,咱这院子是武家大院,咱这武家庄家家练武,户户无门,想要进去,全凭能耐。”
嘿呦,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全都是实话。你瞧刚才那个老头,那都多大岁数了,扛着牛走路毫不费力,轻轻一跃,就能飞身过墙。再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不也是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这里的人物都是厉害角色,他俩算是找对地方了。
二人赶紧说:“小大姐,能不能替俺们说说情,俺们想拜你爷爷为师……”
“好呀,”小姑娘说:“我爷爷最喜欢跟练武的人交朋友了,你们请进来吧。”说完,不等俩人接茬,她先自己跳了进去。旋即,院子里传出她的声音:“二位客人,快着进来啊。”
李文龙和王三虎相互看了看,王三虎皱着眉头说:“就咱俩这点三脚猫的本事,这么老高的院墙,咱能跳进去吗?”
李文龙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试试吧,人家这是考验咱呢,咱要连这堵墙都过不去,又有什么面目求人家收咱为徒!”
“哥哥说得对!”王三虎用力一跺脚,“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溜溜。我先来!”
“慢着。”李文龙说:“我轻功好一点,我先来。就算出丑,也是我丢人。”
“我来。”
“我来。”
俩人鸡一嘴鸭一嘴地争执个没完。
里面的小姑娘说话了:“你俩别推让了,院墙这么宽,你俩一块儿来吧。”
“哎呀,好主意啊。”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
哥儿俩咧嘴傻笑,佩服这地方的人不但有武功,还有头脑。
俩人将行囊放下,甩掉外衣,只穿短衫;紧一紧腿带子,活动活动筋骨;一左一右,各自站定。
“哥,行了吗?”
“嗯,行了!”
说罢,舌顶上牙膛,叫一口丹田混元气,垫步拧腰,运用轻功提纵术,“嗖、嗖”好似两只鹞子,飞身跃上墙头。
“哥,拉我一把。”
“兄弟,我也——”
砰!
啪!
“哎呀妈哎!”
“摔死我了!”
俩人好像两个从天而降的大口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院子里。哥俩的能耐还差点火候,上得了高墙,却稳不住身形。这多好,要献丑一块儿来,谁也别笑话谁。这就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哎呀呀,二位壮士,来就来吧,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啊。起来,快起来。”刚才扛着牛跳进院子里的老汉这会儿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去搀他俩。
他俩好悬没摔散架了,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呲牙咧嘴,一见老汉到了跟前,赶紧顺坡下驴,强忍着疼痛,咬着牙翻身跪倒,给老汉叩头,口称师父。请老人家收他二人为徒。
老汉让他俩站起来说话。请他们到了屋里,分宾主落座,吩咐一句:“小伢子,还不快给客人倒茶。”
刚才那个小姑娘转身出了屋,一眨眼的功夫,端了两碗茶进来,笑着说:“二位客人,请用茶。”说着,将两条胳膊往上一扬,两个茶碗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着朝着李文龙和王三虎飞了过去,不偏不斜,稳稳当当地落在二人的手上。如此神功,怎不叫人暗暗叫绝。
这时候,老汉又说:“小伢子啊,把烟筒取来,让客人抽口烟解解乏。”
小姑娘努着嘴,不高兴地说:“灶上生着火了,烟筒就在屋里,不能自己拿啊。”话音还没落,她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老汉抱拳致歉,“小孩子不懂事,二位客人莫要见怪。”
“不敢,不敢。”李文龙说,“老人家太客气了,烟筒就让我们自己拿吧。”
老汉笑一笑,说:“也好,那就有劳二位起身了。”说完,用手往房梁上一指。
李文龙和王三虎一看,不由得“啊”了一声。
原来,两杆烟筒分别挂在东西两头的房梁上,那房梁离地足有一丈三尺挂零,想要把烟筒取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李文龙和王三虎为难了,可是话已出口,再说不行,实在丢脸。俩人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绝不可能认怂。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哥儿俩把牙一咬,豁出去了!
李文龙的能耐略高一筹,跳了两回,总算顺利地把烟筒取了下来。王三虎的能耐不如李文龙,洋相出大了,连跳三次都没能取下烟筒不说,还跌了个大跟头,好悬没把俩大门牙磕掉了。但他不肯服软,爬起来继续跳,总算把烟筒取了下来。
喝完茶,抽完烟,老汉说:“劳烦二位再辛苦辛苦,把烟筒替我挂上去。”
此言一出,俩人傻眼了。拿下来都这么费劲,想要挂上去,就凭他俩那点伎俩,连门都没有。他俩知道,老汉这是存心试探他们的武艺,他俩没有金刚钻,真心揽不了瓷器活。没辙了,也就别再逞能了,赶紧交底吧,省得出洋相。
这时候,小姑娘进来了,一句话也没说,抄起两杆烟筒,使了一招“平地登高”,像冲天炮一样,毫不费力地把烟筒挂在原位。落下时,比小猫儿落地还轻巧。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让李文龙和王三虎羞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李文龙聪明些,拉着王三虎跪在老汉面前,苦苦哀求,请老人家务必收下他俩。
老汉说:“为武之道,大同小异,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心者一点即通。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叫做‘武术隔张纸,点破便可知。’这样吧,你们先练几趟拳,我看看再说吧。”
一听老汉要看自己的武艺,俩人当即来到院中,使出浑身解数,把自认为打得最好的拳法演练出来,请老汉过目。
练完之后,老汉又让二人对练。两人干脆把短衫也扒掉,光着膀子,露出疙疙瘩瘩的腱子肉,拉开架势,斗在一处。
您还被说,他俩还真有点玩意儿。仙人摘桃、白猿献果;蛟龙入海,猛虎穿山;泰山压顶,二郎担山;金鸡独立,霸王举鼎;凤凰展翅,白蛇出洞;夜叉探海,八仙醉酒;冲天炮,连环腿,长拳快速有力,猴拳闪躲灵活;查拳舒展大方,炮拳节节有声;通背拳收放自如,八卦拳内含功架。
老汉看在眼里,连说:“好、好、好。”让二人收了架势,又说:“依老朽愚见,二位小师傅功底深厚,但阅历显浅。而这阅历之妙,又在于只可会意,难以言传。我看这样好了,咱们三个来一个合练,老朽可以在合练中伺机指点。有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能不能领悟,就看你俩的悟性了。来来来,咱们说练就练!”说罢,抬手、踢腿、进招,与两个后生斗在一处。
三个人斗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老汉飞身跳出圈外,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手拈须髯,不住微笑。
再看李文龙和王三虎,浑身是汗,呼呼直喘,已是力不从心的状态。
这时候,老汉对二人的不足之处,一一进行指点。告诉他们发力的窍门,以及招式该如何灵活运用才能发挥出一击制敌的功效。
李文龙认真倾听,细心领悟,深感受益不浅。王三虎脑子愚钝,好多话听不明白,记得稀里糊涂,感觉没啥大用。
老汉指点过后,又要与两个后生合练。王三虎心里有火,埋怨老汉太磨叽,不肯教他真能耐,因此在老汉还没出招的时候,冷不丁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快似蛟龙出水,“虎爪”直奔老汉的心口抓去。
老汉并未躲闪,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看着王三虎的“虎爪”已经抓到他的心口之时,才一个急闪身,同时双手往右前方一拨。
再看王三虎,好似离了弦的梭子,腾空飞出两丈多远,四脚朝天式摔在地上,吐白沫、翻白眼,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李文龙见兄弟吃了亏,情知错在兄弟身上,赶紧跪地替兄弟给老汉赔罪。
老汉笑着说:“不碍的,不碍的。我该教的已经都教了。你们走吧!”话音未落,一把抓住李文龙的腰眼,猛地往上一举、一抛。李文龙如同“炮打飞人”一样,顺着墙头被抛到了院外。还没等他站稳,王三虎也被抛了出来。
与此同时,里面传出老汉的声音:“二位小师傅,离开此地,回原籍去吧。江湖凶险,好自为之!”
两人听了教诲,隔着院墙磕了三个头,拿着自己的东西,相互搀扶着朝着远处走去。
一路之上,两人不停地回忆老汉用过的招式,李文龙问王三虎:“兄弟,你还记得老人家是怎么把你给‘拨’出去的吗?”
王三虎挠着头皮说:“我觉着他好像没用力气,当时感觉胸口麻了一下,我就飞出去了。哥啊,你当时就在旁边,你难道就一点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发功的吗?”
李文龙沮丧地说:“他的动作太快,我看不清楚,感觉那一招是‘顺手牵羊’,但又不完全像。”猛地止住脚步,对王三虎说:“兄弟,你用‘黑虎掏心’攻我,我用老人家那招试试。”
“好主意。”王三虎咧嘴一笑,“我可来了啊。”
“来吧!”李文龙摆好架势,只等攻击。
王三虎不敢用全力,只用了三成力道,但速度可不慢。李文龙学着老汉的样子使出招数,结果不灵。让王三虎的“虎爪”抓在了心口,疼得他直咧嘴。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之,悟不出那一招的奥妙绝不罢休。
如此,兄弟俩一连几天边走边练,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让他俩悟出了名堂,虽然使出的力道不及老师傅,却也能运用自如,收发随心。
这个招式的门道是:以顺手牵羊之势,借对方猛冲猛扑之力,施刚柔并济之法,收四两拨千斤之效——贵在适时!
俩人领会了要领,却不知道这一招是个什么名堂。回去问清楚是不可能了,干脆自己取一个吧。
李文龙说:“我感觉这一招犹如参鱼逆行抢水的样子,不如就叫‘参鱼上水’吧。”
从此,兄弟俩以这一招为绝招,甭管跟谁过招,出其不意用上这招保准好使。
所以说,绝招不在多,一招顶十招。如此看来,这十个字真实不虚。
拙文一篇,到此打住。这个段子取材自民间武林故事,过去有些评书老艺人拿这个段子当“短打书”来说。当然,老先生说得远比我写的精彩。我不过是道听途说之后,再分享给各位看官解闷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