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果真正美好,是只想让人拿去蹉跎,拿去享用,拿去虚度的。这是一种甜美的耗散。
于我而言,行走山水是虚度的最好方式。山中的四季,简直是一首首《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耳畔唯有山风日色鸟鸣,人的性子不觉间慢下来,渐渐变得柔软。心静了,万物次第来到眼前,是把自己融入天地了。
登彼罗山,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娟娟群松,下有漪流。载瞻载止,空碧悠悠。大罗山,是我走的最多的一座山。人越接近山,越接近本真天然的我,而不是那个被尘垢的自我。
上个月初与友行走大罗山金河水库。谷雨临近,万物皆肆意洒脱野蛮生长。杜鹃开得烂漫,紫藤爬上了高高的树枝,田野里豌豆和蚕豆在酝酿果实,这些都让人心生愉悦。土地与自然永远可以安抚我们的心灵。对自然的热爱,是一种精神的取向,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吧。
车子停在金河水库停车场以后,沿水库东向的游步道前行,先去化成洞看大罗山著名的千年唐茶。行不多时,看见右前方的山凹里有一座两廊一正殿的殿宇,气势宏伟壮观,这就是大罗山宝岩寺。大罗山人文历史遗迹众多,有36庵堂72寺院,曾被誉为“大罗山佛国”。在这附近,包括宝岩寺在内,还有观音庵、罗隐寺、黄云寺一庵三寺。
因疫情防控,宝岩寺山门紧闭,沿宝岩寺上方石缝台阶上去就是化成洞,千年唐茶便出现在眼前。虽然花开得很稀疏,但不妨碍初次看到它的友人频频拍照,我也上去和这棵世界山茶花大王再次来了个合影。
记得第一次过来看它是在2013年的3月,那时我还是个新驴,从八水峡谷爬上来时小小翼翼,生怕摔倒,但那次看到的唐茶开得很是繁茂艳丽,让人眼前一亮。转眼十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十年前的留影
行走在春天的大山里,眼见或不见的生物都在生长着。脚边的金樱子,田里的紫云英,酢浆草。野草莓结着绿色的果子,总有红的那天。蕨类打着小卷,缓缓展开。此刻但凡置身其中,就能听见大山的声音。山中藏有无数秘密,在我和它之间暗自涌动。气味也是一样。所有令人陶酔的芳香, 都完全无法靠文字来传达。
空气中带着鸟啼的清脆,将呼吸熨得舒畅无比。鸟啼是能够润泽春色的。此时,鸟雀就从空中飞过,扑棱棱落到山路两旁的树上,水灵灵地叫,叫醒一山春绿。浅绿、黄绿、碧绿、草绿、墨绿、翠绿、青绿、新绿……说不清的奇异的春绿,每种春绿都是鲜润的,明媚的,比斑斓的花儿更能吸引人的目光。还有大罗山特有的奇岩怪石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你有足够的想象力,你觉得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再往前行,就是罗隐寺。从化成洞沿古道下行距罗隐洞约200米处有一乱石堆,石堆中有山泉流出,穿过古道小石桥流入金河水库。
这像不像一只瞌睡犬?
罗隐洞
从罗隐寺去往黄云寺的途中,要经过一座状元桥,眼尖的我发现桥下有片小沙洲,让我欢欣雀跃,逗留了好半天,也少不了拍几张臭美照。是的。在山水中,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行走途中,时常会为一棵树、一朵花而驻足。有段路的一侧开满了香如茉莉,形似风车的络石花。那一刻,我的目光完全被它吸引。正是这些草木,组成了我对整个春天的印象。那些抽象的事物都是静止和短暂的,只有草木是活的,流动的和伸展的,它们有准确的形状、大小、颜色、姿态、气味。如果你记忆中有让你难忘的时刻,一定是“它们”,从晦暗的深处走到了你的面前,置身于你面前最明亮的光线中。
行走途中,时常会为这满目绿色而驻足。暮春,草木像是下次不再绿了似的狂绿。温热的风弯折在香气和颜色的恩典。颜色是太奇妙的东西,它藏在四季里总能给人以特殊的隐喻。
一路上,竟看到许多泡桐树。一串串如紫色铃铛的泡桐花,远远看去像紫色的云雾,千绦垂下。有一株高高的泡桐树,泡桐花遍布枝梢,在夭夭的桃枝中,颇有点幽静深远的意境。花下伫望,芳香盈怀,风动婆娑,感草木皆具凌空之心,似在时间之外。
三小时的行程就在走走停停拍拍中过去了。享受着全身被春风触摸的感觉,整个身体因走路的节奏而变得柔软……这就是我们观看世界的方式:通过我们的身体,每种感官都能接收到大山给予的馈赠。
——“依靠感官的生活是如此纯粹。这也是我们早已失去的天真。”英国作家谢泼德如是说。
春山是走不厌的。在这个春天,我已经走了许多次。因为那些美无法诉说,只能不断重返,并沉迷其中。这是大自然赐予我的最大恩典。
后记:这是一篇混搭之文,以图片居多,感谢你能耐心看完。也感谢我的朋友摄影师海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