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到了摩洛哥卡萨布兰卡,想起因为电影《北非谍影》主题曲“卡萨布兰卡”使这座城市扬名世界。
突兀想起久违了的一首英语经典老歌《斯卡保罗集市》(Scarborough Fair)。多久没听这首歌了,心绪不禁随着旋律为之荡漾。
多年前第一次听到《斯卡保罗集市》,只觉这歌真好听,悠扬空灵的曲调,淡淡的惆怅,说不清是凄婉或含蓄,歌曲一开头就沁人心扉: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他曾经是我的真爱(He once was the true love of mine.)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然后,他会成为我的真爱(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歌词中没有提及与情人分离的原因,一句“他会成为我的真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可接下来,弥漫在歌词中那既爱恋又哀怨的情愫,叫人有了许多遐想,恍惚间勾起了心中某些快乐的、忧伤的记忆,回味悠长。
初识这首歌是因为好莱坞电影《毕业生》(The Graduate),影片配合故事主人翁失恋后跟踪情人的剧情,穿插了西蒙与葛芬柯(Simon & Garfunkel)的二重唱《斯卡保罗集市》。据我所知,《斯卡伯勒市集》原是一首可以追溯至13世纪的英国民谣,辗转流传多年之后,因西蒙与葛芬柯将歌曲改编为电影《毕业生》的插曲,从此风行一时。
《毕业生》是1960年代末的美国电影,但我一直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美国才看到此片。影片以1960年代的美国社会为背景,有那个年代美国社会的特征与背景,比如越战、反战、嬉皮士运动等等,但若简单概括其剧情却看似荒诞不经:影片男主角是对未来没有目标的大学毕业生本杰明,在前途一片迷茫下,被父母的好友,一个荡妇型的有夫之妇诱惑,甚至有了肌肤之亲。本杰明不久却又邂逅了妇人的女儿,并且两情相悦,很快就成为男女朋友。可女孩终究识破了男友与自己母亲的奸情,情何以堪,决定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电影的结局却带着“喜剧”色彩,婚礼进行时,本杰明闯入教堂,带着新娘远走高飞。印象中,这一幕后来成了不少影视作品仿效的情节。
听闻斯卡保罗集市并非虚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地方。斯卡保罗为英国一个滨海小镇,13世纪开始每年举行大型市集,吸引英伦三岛、北欧,甚至远在波罗的海的商人在此以物易物,直到18世纪销声匿迹。
历来有不少人解读“Scarborough Fair”歌词的意涵,有人以为,这首歌是一位战场上的士兵,对不告而别的恋人的思念,歌者在托人问候情人后,唱得幽怨且奇想连篇,要他(她)曾经的爱人,为他完成一系列不可能的任务,包括制作一件不能有接缝,也不用针线缝合的亚麻衫,还要她在槭树小径上编织那件衬衫;用远方的枯井洗涤那件亚麻衫,那里既不下一滴雨,也没有泉水涌出;又要她在浪沫与沙滩之间找到一亩土地,用一根羊角去耕耘那块地;并说明,如果对方能完成这些任务,那就会是他的真爱。
那晚突然又想听听《斯卡保罗集市》,这回选择了我喜欢的天籁之音莎拉·布莱曼(Sarah Brightman)翻唱的版本。也许因为是女声,而且是布莱曼以其迷人的嗓音款款述说,又或许因为夜深人静,一边听一边联想起学生时代读过的乐府诗《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上邪》是源自汉代的乐府民歌,也是一篇美丽的爱的誓言。在我看来,《上邪》在内容上与《斯卡保罗集市》有相似与不似之处,同样的奇思妙想,但《上邪》的女主人公,是为了对所爱之人表达矢志不渝的爱情,举了五种自然界不可能出现的现象:“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意思是,除非出现高山变平地了,江水干涸枯竭,冬天里雷声响起,夏日里下起大雪,天与地合而为一,才敢与情人决裂。诗中女子气势豪放,其感情之炽热,情义之坚定,读来感人肺腑。
我又想起了另有一首乐府诗《有所思》,同样是以女子第一人称叙述的情歌,但不同于《上邪》的干脆与信誓旦旦,《有所思》先深情后决裂: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诗分三段:前一段直指所爱之人远在大海南边,且以“双珠玳瑁簪”作为信物赠予情人,中间一段,“闻君有他心”,说的是情变,女子由爱转恨,不但为此烧毁了原本打算送给情人的定情物,还任余烬随风而散,“相思与君绝”,决定从今以后,不再思念,可到了最后一段,女子却在爱与不爱之间有所犹豫,最后说了句“东方须臾高知之”,一切留待天亮之后,才决定怎么做。
听着“Scarborough Fair”,想着乐府诗《上邪》与《有所思》,三首出自民间的歌谣,在不同的文化与语境下,是如此相同而又不同。相同的,是对爱情的吟唱与真挚表达,不同的,是各自的表述方式。
鹊桥仙 (宋)秦观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