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上图馆长之邀,提前参观上图东馆之时,虽然还没有看到书籍入库,但是单纯的建筑本体,已经深深吸引着我。我呼吁年轻人,跟我到剧场看戏,跟我到图书馆去探究竟,一定要到图书馆去——那里就像剧场一样,那是你应该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
陈薪伊近照
我到上图东馆之后,就想起我曾在中央戏剧学院图书馆度过的美好时光。那里,不仅让我投身对莎士比亚的无尽热爱与探索,也是我与演员李保田结下友谊的地方。1978年是中国文艺界太阳重又升起的一年。所有现在大家熟知的如电影导演张艺谋,作曲家谭盾、郭文璟,还有我,都是在这一年获得新生的“78届的艺术家们”。1978年之前的10年,我曾经申请报考中戏,但是被告知因出身不好没有资格报考。当时我如遭五雷轰顶,生活顿时失去希望。1968年30岁的我,几乎被这个噩耗摧毁。但是在1978年6月,我的一位现在身处加拿大的好友寄给我一份招生简章,上有八个字:“不拘一格,择优录取”——择优录取,我一定能上!再一看年龄限制:“40岁以内都可以报考”。1978年,我刚好40周岁。这一年,也是陕西省西安市图书馆重新开放的一年。我在里面查找一切我所需要的备考资料——历史的、全球的、文化的、戏剧的。有时候还会去陕西人艺图书馆、西安师大图书馆……那几个月里,我每天的日程就是吃完早餐、带上干粮、骑上自行车,去图书馆。
果然,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中戏78届导演干部进修班。到了北京,我坐上了104路公共汽车,在棉花胡同下车。走进胡同,看到学校校舍旁的中戏图书馆——那就是我的精神绿洲!早就听说中戏图书馆是中国最好的戏剧图书馆,所以我立刻放下行李、在宿舍安顿好之后,就直奔那里……我当时任班长,也要关心每个同学的生活。从徐州来了一位其貌不扬、功课不佳的学生,小我七八岁,就是李保田。他和我一样,都是从剧团出来的,不擅长做戏剧小品,但是刚入学之际,小品是学习的重要内容之一。于是,他也经常去图书馆。我俩总是最后离开图书馆的。我看书,他看画册,有时候我们还会交换阅读。不出一个学期,他就成为全班最优秀的学生。图书馆滋养了他。大家不知道的是,李保田也是一位优秀的画家、木刻家——这些能力,都是从中戏图书馆里获得的。
《威尼斯商人》剧照
我在最近一版的《威尼斯商人》里融入了莎士比亚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也是在图书馆里获得的。我在图书馆里时常会遇到莎剧名家孙家琇老师。她看我对莎士比亚很有热情,就时常给我开小灶。有一次,我搀扶着她一起离开图书馆,此时,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奥赛罗》的创作动机,是莎翁爱上了一位黑人女孩,但遭到了背叛。他在极度痛苦之中,创作了《奥赛罗》。这个故事告诉我两个真理。一是,写剧本一定要“张冠李戴”,真事非真人;二是必须有真挚的情感打动人,让人有创作动机。我排过好几部莎翁的戏,都会有“意外嘉宾”入戏。《哈姆雷特》上演时,翻译家朱生豪走上舞台。我从图书馆里得知,朱生豪是位报业人士。在头顶随时有投弹的飞机盘旋、拖着病体的情况下,翻译了很多莎翁名剧,但是又遭遇战火,翻译手稿全部被毁,接着,他从头再来,重新写一遍——我爱朱生豪!
我在国家大剧院排的另一个《威尼斯商人》的版本,邀“帕瓦罗蒂”入戏——意大利是产生歌唱家的地方,他入戏也颇合适。在最近于文化广场上演的《威尼斯商人》中,我还邀请了“莎翁”登台。因为,我们剧组里有一位颇为灵动、肤色黝黑的演员,让我想起了莎士比亚与黑人女孩的故事,于是我加入了这个新的爱情故事——爱是永恒的。创世纪的故事上帝,是人,是人自身。这个坚定的对人文精神的呼唤,是我在中戏图书馆里获得的。
多年前,我第一次到深圳时,就爱上了深圳图书馆。祝希娟当时任深圳电视台副台长,希望我去深圳。深圳图书馆真诱人——图书丰富,阅读环境好极了。但我终究还是到了上海,落户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图办图书证。于是,在上海,我经常去图书馆。后来,图书馆又邀请我去做讲座。这是一个人安放精神追求的地方,与剧场一样,具有共同的伟大的价值。
我已经答应上图东馆,把我的手稿捐献给他们。在开馆之日,希望也在那里遇见你——市民朋友!我也和上图馆长陈超约好了,在浦东馆做立体阅读剧本的活动,读者和观众都可报名参加。(陈薪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