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戴笠的征服欲极强。他的这一特质,在一九三二年三月任中华民族复兴社特务处处长,以及一九三八年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前后,表现最为突出。戴笠生涯之崛起,基本依赖于蒋介石。一九三二年以前,因为蒋介石的势力还不算大,所以戴笠没有足够的资本和社会资源来满足他的征服欲。虽然他的首任妻子毛秀丛也出落得端庄大方,但戴笠认为她是个骨子里的乡下姑娘,虽然勤劳节俭,但性格固执,而且安于平庸的生活。尤其是最后一个特点,与戴笠的性格和价值观念可谓格格不入。
由于从内心深处对妻子不够满意,戴笠的事业发展又快,他很快对毛秀丛失去了兴趣。在复兴社到军统成立期间,毛秀丛早已被社会上关于戴笠的各种传闻折磨不已,这进一步加深了戴笠对她的反感。军统成立之前,夫妻二人分居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类似于戴笠这种社会地位的军人,往往会娶一位演艺界的女性,或者家庭背景雄厚,但政治资本不足的大家闺秀。例如,毛人凤和向影心,就是如此。形成这种社会价值观的原因也颇为简单:男方拥有政治资源或者经济资源,女方拥有美貌和良好的家庭背景。而纵观三十年代,统治当时演艺界的女星非胡蝶莫属。在明星日报于一九三三年一月评选的电影皇后选举大会中,胡蝶以21334票稳坐当时演艺界女星的第一把交椅,地位极为稳固。
胡蝶原名叫胡瑞华,胡蝶是她后来起的艺名,于一九零八年出生于上海。胡蝶之父胡少贡很普通,但其姐夫唐绍仪却不平凡,他是中国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外交家,还曾担任过北洋大学和山东大学的校长。胡蝶后来的巨大成功,除了她自身优秀外,与唐绍仪不无关系。因为这层关系,胡蝶一家受到了很多照顾。唐绍仪提拔胡少贡出任京奉铁路总稽查,这个职务需要经常出差,因而在胡蝶八岁以前,由于经常往返于北京和广州等地,因而意外地收获了一种在当时很少有女性能够收获的修养,见识了很多市面,尤其是这一点,对养成她儿时健康的自尊心关系极大,而这一点,也是她日后事业成功的基石。
除了见过不少世面,胡蝶与当时演艺界明星还有一点不同: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一九一七年,九岁的胡蝶随父亲移居广州,正是在此期间,她培养出了阅读的习惯,这个习惯胡蝶保持了一生,这也是她能够在荧幕上不仅能够呈现出美貌和演技,还能呈现出知性的原因。一九二四年,十六岁的胡蝶走上了演艺之路,她考入了中华电影学校,这所学校是中国第一所专门培养演艺人才的学校,由当时中国著名的商人曾焕堂创办。此后,胡蝶在中华电影学校接受了严格的科班培训,为她后来的表演生涯打下了又一个坚实的基础。在那个年代,她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一定的国际化修养和扎实的专业基础,加上天然丽质,气质出众,因此,她日后的成名几乎是必然的。
胡蝶参演的第一部电影,是一九二五年由徐欣夫执导的《战功》。此后,她又先后参演了《秋扇怨》、《梁祝痛史》和《珍珠塔》。不过,在一九二八年以前,虽然已经入道三年,但她没有建立起较大的影响力,在参演电影中主要担任配角。胡蝶演艺事业的转折点,与同期另一位女星阮玲玉有关。一九二八年,阮玲玉与她联袂出演的《白云塔》,初步奠定了胡蝶在演艺圈的发展潜力和地位,随后出演的《火烧红莲寺》,进一步扩大了胡蝶在演艺圈的影响力,直到此时,她才成为明星。不过,真正奠定胡蝶在当时演艺圈第一把交椅地位的电影是《啼笑因缘》,此后,她在上海和香港演艺界红极一时,迈入了事业巅峰期。
一九三三年,胡蝶如日中天,因为此前她的影响力在国内,此后蜚声国际演艺界。这一年她凭借电影《自由之花》,参加了意大利万国电影赛,并且获奖。这一年,她奠定在国际演艺界的地位,同期取得这类成就的演员极少,这也让她成为中国演艺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一年,胡蝶只有二十五岁,她声名远播,无人不晓。一九三五年,她与相恋六年的潘有声喜结连理,进而收获了婚姻上的胜利。潘有声出生于香港,是一位粤剧演员,主要担任武生一角。与胡蝶相识后,胡蝶利用自己在演艺圈的地位和声望,帮助潘有声转型电影界。不过,潘有声的事业比起自己妻子的事业,差距很大,但胡蝶并不介意这一点。
胡蝶如日中天之际,她自然早早进入了戴笠等人的视线。不过当时戴笠在事业上的成就,和胡蝶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一九三三年,当胡蝶红遍大江南北之际,戴笠只是刚刚坐稳了蒋介石手下头号特务的交椅。同年五月,在戴笠的指使下,白世维刺杀了北洋军阀汉奸张敬尧,同年六月,他派赵里君刺杀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副主席杨杏佛。一九三四年六月,赵里君又将上海《申报》主持人史量才刺杀,十一月,他又派吕一民刺杀了抗日同盟军第二军军长吉鸿昌。这一时期,戴笠为了协助蒋介石,不断地指挥、策划甚至执行刺杀任务。
到了一九三四年,因为蒋介石的发达,戴笠的事业也逐步进入高峰,而他的个人野心也渐渐大了起来。胡蝶叱咤上海和香港演艺界初期,戴笠就与她有过接触。由于胡蝶的美貌、修养、成就和影响,戴笠起初对她充满崇敬之情。三十年代中期,胡蝶参加的不少社会活动,出席的不少社交场合,都能看见戴笠的身影。然而如前所述,当时戴笠还没有征服胡蝶的信心,只能以守护者的姿态出现。
一九三六年,戴笠迎来了第一次与胡蝶私下相处的机会。当时的胡蝶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但是已经功成名就,逐渐减少了演出,增加了社会活动。因为她在国际上的地位,苏联特别邀请她前往莫斯科参加苏联电影诞生十五周年活动,在这次前往莫斯科的过程中,胡蝶结识了不少苏联朋友。回到中国后,她增加了社交宴请,经常邀请当时的社会各界名流来家中做客。一九三六年六月,胡蝶夫妇特别邀请戴笠来到家里做客,对胡蝶仰慕已久的戴笠欣然应邀。
由于对胡蝶格外迷恋,戴笠在胡蝶家中做客期间,几乎自始至终盯着胡蝶不放,甚至不惜完全冷落胡蝶的丈夫潘有声。戴笠的动机如此明显,潘有声很快就察觉了出来。戴笠走后,潘有声从此不敢再让胡蝶与戴笠交往,并且郑重地告诉胡蝶他的想法。胡蝶很爱潘有声,当时对戴笠也没有特别的好感,因而答应了丈夫。
面对戴笠这种人物,胡蝶夫妇能够坚守自己的立场,让人钦佩。但是对于戴笠来说,他注定要得到胡蝶,也有这个实力实现自己的目的。不过,第二年卢沟桥事变后,胡蝶举家迁往香港,戴笠也分身乏术,因而暂时没有时间考虑他与胡蝶的关系。从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二年,戴笠和胡蝶几乎没有来往,但胡蝶早已深深扎在戴笠心中。只要一有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过。果然,一九四二年,机会来了。当时,因为香港不再安全,胡蝶又举家从香港返回大陆。临行前,她与丈夫潘有声整整打包了三十个箱子,用来装全部家当。因为战乱,当胡蝶夫妇抵达广东韶关时,所有箱子都被劫走了。
戴笠得知胡蝶有难后,认为时机已到。当时,他的地位已经很高,在社会各界拥有极为广阔的关系和支配资源的能力,其影响力早已今非昔比。他为了将这件事处理得符合胡蝶的心意,亲自写信给胡蝶,安慰她不必担忧,自己保证会完好无损地将胡蝶丢掉的所有物品找回。同时,他派人在沿途各地保护胡蝶夫妇,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最后,戴笠派出大量人手,前往广东搜索胡蝶财产的下落。不过,因为当时兵荒马乱,最后也没有找到胡蝶的箱子。为此,戴笠甚至不惜花费重金,托人前往海外,为胡蝶专门购买和她所丢物品相同的款式,只为能让胡蝶安心一些。
不过,虽然戴笠对胡蝶情有独钟,也竭尽了自己的能力为胡蝶付出,胡蝶对戴笠依然毫无心动,她始终爱着自己的丈夫。虽然潘有声的社会影响力和实力和戴笠无法同日而语,但他的出身和家境都比早年时期的戴笠优越,因而还是能够保持相对的自信和自尊。然而,所有自尊,面对戴笠的实力和手段,毫无招架之力。戴笠根本不屑于和潘有声争夺胡蝶。胡蝶夫妇抵达重庆后,戴笠立即利用自己的权力,强行安排潘有声前往云南,为了羞辱潘有声,戴笠特地让他担任滇缅公路货运司机一职。面对戴笠的无礼和霸道,胡蝶夫妇虽然极不情愿,但也毫无办法。潘有声前往云南后,戴笠终于撇清了一切阻碍。
一九四二年,戴笠将胡蝶接到自己身边居住。为了打动胡蝶,戴笠可谓煞费苦心。他为胡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神仙洞公馆。神仙洞位于重庆琵琶山公园一带,为了纪念八仙而被命名。当时,抗日战争处于胶着状态,作为军统一把手,戴笠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而且需要格外隐秘。最终,他决定在神仙洞一带修建公馆,一方面供自己和胡蝶居住,一方面在这里处理大量机密情报。为了加速修建进程,前后共有三位石匠被砸死,十二位被砸成重伤,轻伤者更是每天不断。一九四四年,公馆完工后,戴笠花费巨资,购买了胡蝶喜爱的各类花卉植物,移栽于公馆之内。
期间,胡蝶丈夫潘有声一直在云南。到一九四四年为止,戴笠已经与胡蝶生活了两年。戴笠认为胡蝶已经忘了潘有声后,就恢复了他的自由之身。潘有声来到重庆,与胡蝶秘密相见,胡蝶泣不成声地告诉他,虽然和戴笠生活了两年,但自己爱的是潘有声,只是在前往医院检查过后,才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这辈子只有跟着戴笠了。不过,命运总是在人们自以为是的时候捉弄人,当胡蝶以为后半生必然要和戴笠一同度过时,戴笠却在一九四六年飞机失事身亡了。
一九四六年三月十七日,戴笠乘坐专机从青岛飞往南京,当时南京上空的气象状况极差,乌云密布、雷雨交加,飞机不得已转往上海。当飞机到达上海后,上海的天气状况也无法确保安全降落,因而飞机又不得已转向徐州,戴笠打算在徐州降落后,乘坐专车前往南京。最后,飞机在岱山失事,戴笠当场身亡。
戴笠身亡后,胡蝶立即获得了自由。她与丈夫潘有声为了避开非难和嫌疑,立即动身移居香港。当时胡蝶已经三十九岁,虽然依然十分美貌,但由于战乱多年,没有电影作品问世,因而在演艺界的地位有所下滑。抵达香港后,她立即宣布重返演艺界,并在一九四七年参演爱情片《春之梦》,同年九月,与王丹凤联袂出演的《锦绣天堂》上映,仅仅八日后,与王豪主演的犯罪片《某夫人》成功上映。仅仅不到一年,通过三部影片,胡蝶几乎又获得了统治香港演艺圈的地位。此后,她决定暂时息影,并专心辅佐潘有声经营产业。
一九五九年,时年已经五十一岁的胡蝶,竟然重返演艺界,不得不说,她对事业的执着令人敬佩。从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六年,她又先后主演或者参演了多部影片,包括《苦儿流浪记》、《两代女性》、《街童》和《后门》,她甚至依然能够凭借在《后门》中的出色演出,荣获第七届亚洲最佳女主角奖。至此,胡蝶可谓当时演艺界里功成名就的典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