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宅在西北角黄家大院,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我们在中院有一套自己的房产,在里院还租赁了三间西房。在里院我家对门的东屋住着娘俩儿,是王大婶和她的独生子。黄家大院大部分都是老年间从河北省迁来天津谋生的,唯独这位王大婶一口纯正的天津话,她是地道的天津人。我从小没见过王大叔,他去世得比较早。这个男孩比我大四五岁,脑勺后边留着个小辫,小名叫“来起”,和我差不多大的发小都管他叫“来子哥”。他家有个“娃娃大哥”,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瓜皮帽,帽顶上有一个红疙瘩。听老人们说,是来子哥出生以前从城隍庙请来的。城隍庙的正门在西门里的府署街,它的后门离我们家不远。那时西马路东侧北头有家“大陆电影院”,从它北边的一条胡同穿过去就是城隍庙的后门。听说王家的“娃娃大哥”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年都要到这里“洗娃娃”,所谓“洗娃娃”,其实就是换一个大点的娃娃。
来子哥待我挺好,经常带着我到城隍庙玩。这里香火很盛,前来上香许愿的人摩肩接踵。庙内外商贩云集,百货杂陈,摆食品小摊的、卖小孩玩具的、拉洋片的、卖艺的,热闹非凡。我们到这来除了看杂耍、看拉洋片之外,还玩一种叫“捅彩”的游戏。摆摊的把一个大纸盒子摆在地上,里面分成好几个“单间”,每个“单间”里放点东西,比如糖果、“毛片”、猴皮筋等,上面糊着一层纸,也画成几个格子,我们小孩子给他一个铜板,用手指捅破一个格子,“单间”里面有什么就归小孩子了。
那时南市有个大戏院叫“大舞台戏院”,经常上演武打戏,到最后一场不要钱,把大门打开随便进去看戏。来子哥也常带着我到大舞台去“戳腿”。“戳腿”本来是一种武功,我们小孩子说的“戳腿”是看最后一场不要钱的武打戏,因为没座位,只能站在那儿“戳腿”。每次不等戏院开门,就有好多孩子在外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不仅有男孩子,还有不少女孩子,只要大门一开,大家便蜂拥而入,争先恐后到里面“戳腿”。其实,进去之前早在外面“戳”了半天的“腿”了。
这话说来有八十年了,不知来子哥是否还健在?